温然喝过水,摇摇头:“我还想再休息一会,等下再说吧。”
“好。”
护士帮她关了灯出门,病房内只剩下走廊上凄冷的灯光映射进来,温然闭上眼。白天的一幕幕在脑海里不停重播,她这才觉得不对劲。
陆崇光,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不顾自身危险来救她,为什么要对她言听计从,为什么要用那种语气哄着她安慰着她,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要在危险发生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她,为什么要为了她做这么多。
陆崇光,我们不是这样的。我们之间,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你这样对我,我会不忍心做我该做的事。
上次策划案丢失的事情已经给了她一个教训,她太过感情用事,和同事关系渐渐拉近了,哪怕人家并没有对她掏心掏肺,她依旧心软的下不了手。再这样下去,再和陆崇光的关系这么近下去,她就没有留在他身边的必要了。
他爱的人是顾沅,很爱很爱顾沅,这一点温然一直都很清楚。他不会是她的终点,所以如果无法完美完成陆云枫的计划,她就该立刻离开他身边的。
他们之间,似乎只有一种结局可选,有多大的仇恨,就当多凶的敌人。他们只能是这样的未来。
所以温然似是醍醐灌顶一般,她浪费了太长的时间了。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些,因为温然记得,在电梯里看到陆崇光的那一刻,她留下了眼泪,却是喜悦的眼泪。
在电梯里的那半个小时,她心里比她想象的要平静,只有一种类似爱情的情感在悄然滋长,那种感情,温然自己虽然叫不上来名字,可她隐隐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充满了危险气息的情感。
她害怕了,是的。她害怕自己会越陷越深,最后让事情变得无可挽回,她怕自己会亲手将自己推下悬崖。她怕她会越来越无法完成陆云枫的计划,被迫从如今的生活中撤离。
更怕最后的最后,所有人都是笑着的,只有她一个人独自垂泪。
温然太聪明了,她知道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哪怕在电梯里的那半个小时,已经改变了她的心,可她依旧要选择与潜意识里的自己背道而驰。在泥足深陷之前,至少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传来,那是皮鞋踩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温然眨了眨眼,是他吗。
心底那种情感变得更加复杂,她只好闭上眼装睡。
病房门打开,男人走进来,门又关上。病床边的小灯被打开,他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
气氛一度很凝固,就在温然忍不住想要坐起来的时候,他说话了。
“然然,我知道你醒着。”语气中带着暖暖的调侃。
她睁开眼,“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苏辰商挑眉,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将怀中的花束放到温然的被子上,“你喜欢的,香水百合。”
“谢谢。”温然在苏辰商的帮助下拉起椅背,靠坐在病床上,捧起那一束香水百合。
轻嗅过后,“我感觉自己现在好多了,应该没什么大碍,明天应该就出院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我下午就想来看你,但是崇光说你需要休息。”
“他这么说的?”温然吃惊,他这哪是怕她休息不好,明摆着是不许别人来看她。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温家人才不来的?
温然心情稍微好了些,随即又觉得陆崇光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鸡婆了。她的事情,他最近似乎很热衷去管。
“怎么样,吓到了吧。”
“有点。”
“我听崇光说,是有人故意而为。”苏辰商说到这里,眼神暗了暗。这件事,就算陆崇光不把这些告诉他,他也会去查的。
“不可能把,若是恶作剧,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应该不是恶作剧,对方一开始就没顾虑会不会闹出人命,肯定是觉得越严重越好,给环球和崇光造成舆论压力,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反而让环球股价不停飙升。”
温然心中微微一惊,陆崇光的仇家很多,但会把手伸进环球的,似乎寥寥可数。比如她的东家,陆云枫。
难道真是陆云枫做的?陆云枫为了达成目标,连人命都不在乎了吗?温然觉得自己手脚有些发凉,她都是在和什么样的人为伍,又是和什么样的人博弈。
陆家的男人,她越来越看不懂了。似乎当初认识他们就是个错误,一切都在那缱绻旖旎的一晚被改变了。
“那陆崇光是什么意思。”温然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既然结果不仅没有危害到陆崇光的利益,反而还对环球和陆崇光的社会形象有益,按照陆崇光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太大动静。
“他要追究到底。”
苏辰商淡淡的说到,好像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正常。可温然心中却慢了半拍,大概是她还不够了解那个男人。这一次,他竟然如此执着。
“然然,别想这些了。交给我们处理就好。”苏辰商看着陷入沉思的温然,心中渐渐浮现一种莫名的留恋,忍不住伸出手,将她耳鬓的碎发掖到耳后。
温然一愣,刚想侧过头躲开,视线一滞,视线内,陆崇光的身影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病房内的两人。一时间,她竟忘记了闪躲。
陆崇光眼中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淡淡的出声:“辰商。”
苏辰商动作一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将手最后抚摸了一下温然的头,随即缓缓收回手,站了起来,深深的看了温然一眼:“你休息,我走了。”
“嗯,再见。”温然点点头,没有再看陆崇光。好像他们两人之间,根本没有陆崇光插话的余地。
苏辰商简单和陆崇光道别,然后就离开了病房。她怀里的那一束香水百合还在滴水,暗香盈袖,让她心中觉得有些累。
陆崇光走到床边坐下,没有提温然和苏辰商刚才暧昧的举动,虽然面色看起来很不悦。
“陆崇光,我没有事了,可以出院了吗。”
“明天出院。”
“我想现在就出院。”温然淡淡的撇过头,不去看他。
她已经下定决心,在自己泥足深陷之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我说了,明天出院。”
“你没有资格决定我的事。”温然心中一痛,却还是冷漠的说到。
陆崇光蓦地蹙起眉,似乎很不可理解的看着温然:“你突然怎么了,上午在电梯里还好好地,摔傻了?”
“我没事,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陆崇光认真的端凝着她的眼睛,似乎要从里面看出什么不同的东西。可是他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淡淡的漠然。他想告诉她,在工厂里,在公路上,在电梯中,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是什么改变了她。
苏辰商吗。
“我不管,我要现在出院。”
“不行。”
“不用你多管闲事。”
“温然!”他忍无可忍,抓住她的手腕,温然这才看清他碎发间的那一块纱布,那是他为了救她而受的伤。是无妄之灾,也是他在乎她的证明。在电梯里,她曾为此感动的忍不住趴在他怀里流泪。
可如今,那伤口就像是一个死亡黑洞,让她害怕。她不敢看着那里,生怕多看一秒,就会被吸进黑洞,万劫不复。
她扭过头。
“你没有心。”陆崇光感受到她的目光来了又走,冷冷的站起来,蓦地讽刺道,“还是说,你的心被刚才离开的人勾走了,所以暴露出你忘恩负义的真面目。”
温然觉得心中百般滋味,闭上双眼,“随你怎么想。”
陆崇光突然觉得,自己今天上午做了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
他转过身要走,温然的声音幽幽的从后面传来。
“咱们一直都是这种关系,不是吗。”
一直都要水火不容,互相伤害才能走完这一路。是她这段时间甚至不清楚,弄错了什么。现在他们都要回到原地了。
陆崇光没有回头,冷冷的走出病房。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是他把他们的关系看的太美好了。她是身份不明居心不轨的女人,还害死了顾沅,他怎么能对她有多余的感情呢。
顾君竹问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想通,直到自己脚落到电梯里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是爱上她了。
但是她叫醒了他,他们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结果。
尽管如此,温然还是在病房里又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李特助来接她出院。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温家人来看她。
温然回到家,陆崇光已经出门上班了。李特助告诉她,公司只准她一天假,让她明天去上班。
说实话,李特助对陆崇光的安排也很意外,昨天的时候,他对温然的关心和在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陆崇光就差揪着维护工的领子逼问,紧张的好像电梯里的人多么重要一样。
结果一天的时间而已,突然又开始当着全公司员工的面虐待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