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深晴沉沉地凝着刘妍。
蓦地，她低头淡笑出声，“我只是找你聊一聊，你不用紧张。”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的眸光却始终胶着在刘妍脸上，隐约有几分紧迫盯人的厉色。
尽管，慕深晴嘴角的笑意，从头到尾都没有褪下去。
“慕导，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或者是不小心冒犯了你，你都直接告诉我，好不好？”刘妍拧着眉头，说着又要站起来了。
她坐立不安的反应，令得慕深晴的眉心忍不住蹙了起来。
就是这么单纯的女孩子，却偏偏……
是洛清颖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
沉沉地阖下眼眸，慕深晴的神色沉重了起来，她嘴里若有似无地咀嚼着几个字，“告诉你……”
只怕话一出口，就再难回头了呀！
慕深晴的语气，让刘妍心里突地咯噔一下，不住地往下沉。
“难道，不应该是你告诉我什么吗？”倏地，慕深晴的眸光一挑，微眯的眸子不觉带着一丝锐利。
无所遁形。
这是刘妍此时心中最赤衤果的真实独白。
“我是真的不知道，慕导你在说什么。”熬不住慕深晴这软刀子般的目光，刘妍索性直接撇开话题，“如果慕导找我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你这么急着出去，是不是因为……心虚了？”慕深晴伸手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起身，“不然，我根本就没说什么，你的手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
“啊？”直到慕深晴点破，刘妍才惊觉，竟然在她的面前，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我……我……”
她嚅喏着，半天都说不出半个辩解的字来。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就让我来说说吧。”慕深晴松开刘妍的手，转而坐正身子，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
刘妍根本就不敢说话。
天知道，慕深晴到底知道了多少。
“虽然你在云城高中的学习成绩优异，报考的江大也顺利考上了，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你的家庭根本就没有能力支付你求学期间的高额学费，我说得对吗？”
慕深晴说着，侧首对着刘妍示意。
咬着嘴唇，刘妍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慕深晴说的都没错，她还能怎么解释呢？
犹豫了一会儿，她换了一个角度来搭话，“虽然我的家庭条件是比较贫困，但是我不觉得，这跟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呢？”
“不，你没听我把话说完，所以有一点你说错了。”慕深晴的眉心依旧拧着，望着刘妍的眼中确实难掩失望，“你的家庭或许以前是贫困过，但现在却一点儿也不了。”
乍听之下，慕深晴的话有些自相矛盾。
但当事人的刘妍，却是听得再明白不过了。
丢下一个了然的淡笑，慕深晴接着说：“大学期间，你一直在学校，除了实习工作之外，你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兼职，这说明，你已经不需要再为了学费，乃至生活费烦恼了。”
慕深晴一点一点地渗透着刘妍的谎言。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她不想一下子就戳穿刘妍的面具。
至少，她还想看看，刘妍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能够待在她身边半年，而她竟然从来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大学，我是贷款念的，生活费是我爸妈一点一点省下来给我的，这些，难道慕导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刘妍的情绪开始失控，哽咽的声音听得出正在压抑着什么。
“虽然我的家庭不好，比不上慕导出生就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丢人的，也请慕导不要践踏我的人格，好吗？”
最后一句话，她的语气近乎乞求。
闻言，慕深晴重重地阖上眼帘，双手搭在膝上，扶着额头，一副沉思状。
许久，她沉重的声音，自双掌下幽幽地传出来，“刘妍，或许应该换一个方式跟你说。”
骤冷的语气，透出慕深晴内心深处的细微转换。
深吸一口气，她站起身来，转而回到她的办公桌前，操动鼠标，她重新点开不久前才关闭的文件，打印了出来。
高挺的身材，直直地站在打印机旁，她的手按着刚打出来的纸张，依稀还透出一股热。
可她的眸底，却是再冷不过了，“你还有最后的一分钟，可以自由陈述的机会。”
她还是希望，刘妍可以自己说出来。
更甚至，她其实是想知道，那一次楼道事件，刘妍最感动她的一个举动，到底是不是背后精心布置下来的阴谋。
“……”
刘妍直觉，慕深晴手上的东西，一定是跟她息息相关的东西。
更甚者，极有可能就是她潜伏在慕深晴身边的“证据”。
但是，她藏在慕氏这么久，除了透露慕深晴的日常行程，告诉洛清颖之外，她根本就渗透不了什么。
她的职位只不过是慕深晴的助理，就算是想要翻起什么波动，也没有那个能耐。
只除了……那件事。
眼皮颤颤巍巍地抬起来，刘妍的眼睛对着足足高了她半个头的慕深晴，“自由陈述？我想，应该也没什么好陈述的吧？”
这话，算是默认吧。
慕深晴的眼色骤然滞了一下，望着刘妍那张纯真的脸，内心止不住的寒。
“那么，这上面说的，应该就没有冤枉过你吧？”
说着，她把手上的纸，狠狠地摔在了桌上。
虽然很想劝慰自己，这本来就是可以想象的事情，可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慕深晴还是难以自控地愤怒了起来。
洛清颖，怎么可以卑鄙成这个样子？
更可笑的一点，是她竟然输给了这样一个狠毒的的女人。
司禹霆，你怎么可以这么侮辱人？
刘妍不敢去看慕深晴，只是在她甩下那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之后，颤抖地伸出手，去捡起桌上的纸张。
越是往下看，刘妍的手就越是颤抖。
最后，她只能死死地扣着纸张的边缘，甚至都已经攥得变形，都浑然不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刘妍压根没想到，慕深晴竟然连她是洛清颖的表妹，都查出来了。
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今天早上。”慕深晴敛眸直说。
双手环胸，她居高临下的角度，正好把刘妍所有的神色都尽收眼底。
“怎么会是……”瞪大双眼，刘妍不敢相信。
刚才打印的东西，巨细无遗地罗列着她跟洛清颖所有根节，而如果不是慕深晴早就心存戒心，找人调查她的话，怎么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就拿到这一切。
甚至，就连她妈妈去求洛清颖资助，每学期的学费打进来的神秘账户是谁，这一切连她不知道的事情，都全都查出来了。
“不对，你骗我。”晃着脑袋，刘妍倏地笃定地说，“这上面的东西都是假的，你只是在诈我，想骗我说出那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骤然反应过来，刘妍一脸惶恐的看着慕深晴。
“那么，你肯定就知道了，我到底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了？”慕深晴蹙眉，神色漠然地看着刘妍。
“就算我是清颖姐的表妹，可那又能代表得了什么呢？”见这事已经堵不住了，刘妍索性直接承认，“我在她的资助下读的大学，以及我在你的公司实习，这事并不矛盾。”
倏地，慕深晴沉沉地，打断了刘妍的辩驳，“可在楼梯间的那一次呢？”
“楼梯间……”刘妍瞬间讷住，没料及慕深晴会突然就清算旧帐。
“既然你是她的表妹，那一次的事情，就只能是你们两个人在我面前演的一出戏而已吧。”慕深晴说着，嘴角溢出一抹极为讽刺的笑容，“很生动，你的演技确实是被她给带动了。”
就算慕深晴的语气再怎么佯装轻松，可在刘妍听来，都是极为沉重的。
“一开始，虽然对于你莽撞行事，在没有授意的情况下，去跟洛清颖起冲突，我是有过猜疑的，但是我总以为，你只不过是阅历太浅，不懂得局势分寸。”
慕深晴突地喃喃地说了起来，“可你知道，当我看到这一份调查的时候，我整个人有多恐慌吗？”
听到这里，刘妍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睁着两只夹着泪水的眼睛，只是摇着头，却又不说话。
“坦白说在这之前，我只是把你当成普通的实习生，自那件事之后，还有上次你意外受伤的时候，平心而论，我曾经想过好好栽培你，可是……我没想到，一切会是这样的丑陋。”
“你不用说这些多，”刘妍的眉头几乎已经拧成结了，在慕深晴一点一滴地拆穿她的面具之后，“如果你手上真的有什么所谓的证据，你就不可能还像现在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了。”
她将手上的纸张攥成团，死死地握在掌心里。
面对刘妍这种破罐破摔的语气，慕深晴矜冷的眼眸溢出一丝冷然，“确实，就目前而言，就算证明了你跟洛清颖之间的关系，我也不能对你怎么样。”
“所以，你现在跟我坦白这些，目的到底是什么？”刘妍不懂。
慕深晴如果把她给留着，不是有机会揪住洛清颖更多的马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