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都听出来了，可谁敢在这个时候违逆老爷子的意思？
默默地看着司禹霆跟在老爷子身旁，两人自楼梯，往书房走了去。
一会儿，一楼客厅已经完全不见老爷子的身影了，江筠才悻悻然地开口，“看来，你一早就已经猜到老爷子会站在你那边，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吧？”
慕深晴默然无语。
江筠对她的敌意，其实她心里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是，今天在这种情况下，身为长辈的她竟然罔顾事实真相，说出的那些话，实在是太寒人心了。
“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想去花园透口气，麻烦禹霆下来了的话，帮我知会一声。”
她冷然地开口，也没有特定地拜托谁。
毕竟司禹霆现在被老爷子叫上去了，一会走的时候，即便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也一定得带着她一块走。
找不到她人，他自然也会问。
至于现在，只不过是她避开这屋子人的借口而已。
司家，真是一个让她透不过气的地方。
……
书房。
司禹霆随着老爷子进来的时候，跟在老爷子身边的助理在门口就已经停下了步子，还顺手帮他们把书房门给带上了。
老爷子坐定，抬头看了一下面前站得挺直的司禹霆，昂长的身躯英姿飒爽，哪里有半点刚做了违心事的样子？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爷子端起他的茶杯，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然后老态龙钟地往后一靠，声音从鼻腔处冷哼出来。
司禹霆轻笑，“有些事情，说穿了，就没意思了。”
“你这兔崽子，你还卖起关子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手上拿的是杯子的话，老爷子现在肯定一手就甩过去了。
“老爷子，说话……注意措辞。”他的声音噙笑。
“……”
老爷子的脸涨红了。
这小子，不过是骂了他一句兔崽子，竟然还拐着把话给他给丢了回来。
“好好说话，深深丫头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子的语气收敛下来，明显认真了许多，“刚才我可是听得个一清二楚，什么叫做在外面各玩各的？”
司禹霆脸上的神色微微沉了一下。
慕深晴跟席若白……
“我那点事，你不是都知道吗？”他轻描淡写地搪塞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我也以为我是知道的，可现在我偏偏就不知道了，你跟那个女人连孩子都有了的事情，你自己摁着良心，什么时候跟我说了？”
“这事没必要说。”司禹霆淡漠地这个话题给回了。
“没必要说？”老爷子糊涂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说没必要？那是不是司家的儿孙，就算流落在外都无所谓？然后你就这么跟深深丫头耗着？”
老爷子越想，越觉得这事透着诡异。
“不对，我瞅着事情真不对劲，你现在跟深深丫头这么耗着，难道是打算让她同意把孩子给领回来了，然后光明正大喊她妈？”
除了这个可能性，老爷子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了。
这小子，真想脚踏两条船？
“洛清颖的孩子，姓洛。”
突地，司禹霆抛出这几个字来。
老爷子顿时愕住。
精明的眸子转了又转，脑海快速地过滤了一下司禹霆刚才这句话，这里面深藏的讯息可是耐人寻味呀！
半晌，他朗声笑了出来，“也罢，你跟那个女人的事情，我觉得你还是要处理清楚，至于深深丫头……”
他顿了一下，眼神指责地对司禹霆瞪了一眼，“幸亏你小子刚才没同意离婚，不然我这拐杖，可就真的非打死你不可。”
“您老人家就放心吧，从同意跟她结婚开始，我就没打算过结束这场婚姻。”司禹霆说。
得到满意的答案，老爷子才欣慰地笑了笑，满是深壑的眼角皱纹都挤到一块去了，可却依旧难掩他面上的喜悦。
蓦地，司禹霆话锋一转，“不过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一下忙。”
“是什么事，还需要你对我老爷子开口的？”老爷子来了兴致。
这小子，向来都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情。
难得这一次，竟还主动开口了。
“席家那小子，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任着他在背后搞了不少小动作，但如果他继续纠缠深深的话，到时候可就不要怪我没给您老在外面留面子了。”
果然，司禹霆这求助的态度，还真是别开生面。
老爷子的嘴嘟囔着，明显心有诽语。
想要他出面去把席家小子支开就直说，竟然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到最后一切还都是他的责任不成了？
“好了，剩下的还有什么事情，你就自己慢慢琢磨吧，也免得你整天待在家里无聊，我真的很忙，没空回家陪你下棋。”
说着，司禹霆还伸手拍了拍优雅的西装外套，语气慵懒地说，“当然，深深也没空，你不要随便去打扰她。”
“什么意思呀？我活到这把年纪了，不都指望着含饴弄孙，你这小子我是不打算有半点乐趣了，我现在就指望着我的孙媳妇还有小曾孙，就这要求难道还过分了吗？”
老爷子碎碎念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在人前的那点威严？
可不管他再怎么说，冷硬不吃的司禹霆依旧是油盐不进。
捋捋袖口，他踱步走到了窗旁，眸光向着窗外的不远处，戏谑地说：“既然念叨着你的小曾孙，就更不应该来打扰我们。”
瞬间，老爷子了然了。
贼贼地笑了出来，他指着司禹霆，“没想到，你小子也开窍了……”
“……”
司禹霆的脸一沉。
这老爷子的话，真是越来越不上道了。
再这样下去，司禹霆真的很难继续忍受他了。
“早就该这样了，这女人其实都好哄，有了孩子也就有了牵绊，到时候你再要收她的心不也容易了吗？”
老爷子还想继续给司禹霆传授经验之谈来着，可司禹霆已经受不住了。
“对了，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该知会你一声。”他状似突然想起似的，一副恍然的语气，“三天后我在美国给你安排了一台手术，到时候就麻烦你到那边去住半个月。”
老爷子的嘴张着，本来说一半的话却怎么也接不下去，就这么垂着下巴，怎么都合不上。
“什……什么手术？”
老爷子一脸懵比。
他老头虽然比不上年轻那会龙生虎猛，可最起码身子骨还是硬朗的，这小子好端端的，这是咒他来着？
这下子，老爷子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抓起刚才的茶杯，一把就朝着司禹霆的边上砸了过去，“你这混账小子，你这是巴不得我老头早点死吗？”
此时，慕深晴正站在司家的后花园，楼上对应的，正好就是书房的窗口。
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书房传来了一声碎响，她抬头看了上去。
恰好，隔着距离她的眸光正好落在了站在窗旁的司禹霆脸上。
他也在看着她。
远远的，慕深晴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但直觉地，她就是能够肯定，司禹霆此刻的视线也锁在他的身上。
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老爷子发这么大脾气？
他……没事吧？
仓促地别开脸，她阻止自己继续胡乱猜测下去。
老爷子虽然看起来威严，但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想必是司禹霆真的惹恼他了。
“你这臭小子，我跟你说话呢，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呀！”
书房里，老爷子已经炸毛了。
明明就是他在对着司禹霆发难，可结果却只有他在这儿气得跳脚，那小子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窗口笑得一脸荡漾。
“听到了……”司禹霆慵懒地开口。
为了防止把老爷子气得爆血管，他还是松了口风。
“就当帮我跟深深制造机会，就委屈你了。”
“什么机会？”老爷子对于司禹霆的话题转折，显然有些跟不上节奏。
司禹霆回过身，正视着老爷子说：“刚刚不是才说席家那小子吗？正好你去美国的话，就让他多照看着你一点，半个月就够了，到时候，我跟深深去接你回来。”
“……”
虽然司禹霆说的内容，莫名就觉得很带感，可老爷子的脸还是忍不住地黑了。
就算是要他帮忙制造机会，他小子难道就不能找一个好点的借口吗？
就非得让他动手术了？
然而这次，司禹霆却不再等老爷子碎碎念了，转身拉开书房门，连句话都没跟老爷子报备，就直接走人了。
等到老爷子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司禹霆的人影。
于是，楼下的慕深晴再次听到了一阵完整的声音。
“司禹霆，你这臭小子，有本事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慕深晴怔神。
好像每次老爷子跟司禹霆私聊，最后的下场都会被气个半死。
正当她低头沉思的瞬间，视线范围却出现了一双擦得锃亮的手工皮鞋。
“想什么呢？”
司禹霆缓慢的嗓音，就像是沉韵的古琴声，沉沉地在慕深晴的耳边想起。
慕深晴抬眸，“啊？没，没什么……”
她怎么好意思说，她刚才的脑子里，想的……其实是他。
“嗯，我们回去吧。”
说完，他牵起慕深晴的手，往车库走去。
慕深晴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能顺从地随着他的步子走去。
低头看了看覆着她的那只大掌，她惊觉，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
他牵着她的手。
比过去四年……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