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深晴的眼神微淡。
低下头来，她的语气有些稀松，“高不告诉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说得淡然。
席若白上前，一边动手替她倒了杯水，一边说道，“至少依照我对司禹霆的了解，他不可能会任由你带着他的孩子离开，尤其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
“那你觉得，如果他知情了之后，会怎么样呢？”
慕深晴反问，伸手接过了水杯，却只是捂着，没有动。
席若白挑眉，盯着她的手不放。
慕深晴不由得无奈一笑，“你帮我把那边的药拿过来一下，到点吃药了。”
听她这么说，席若白自然行动。
嘴里倒是没停下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不会跟你离婚吧，毕竟……他很重视自己的孩子，这点毋庸置疑。”
司禹霆重视孩子的事，为什么会众所周知呢？
慕深晴自嘲一笑。
还不是拜洛清颖所赐。
如果不是因为洛梓楷，可能司禹霆也不会跟洛清颖纠缠了这么久。
“但是我想跟他离婚的心，无比坚决。”她接道。
两人的语气一如对方般，都是淡淡的，仿佛压根感受不到话题中的沉重。
席若白把药放在她的掌心，然后才回，“你如果坚决有用，就不必跑到这里来了。”
虽然他这话是事实，但是慕深晴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是抬起头来，状似生气般地白了他一眼，待到药全咽下去之后，她才开口，“你等着看吧，我会抗战成功的。”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他说。
“嗯，”直到确切的应下这个字的时候，慕深晴的眼底才浮现出一丝淡淡的黯沉，“既然感情已经变质了，再挽留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是这样，倘若今天照片的事情，我没有及时解决的话，其实坦白说，对你离婚的事，反倒有好处。”
席若白犹豫着，最终还是说出了内心思考了半天的建议。
“当然，我不否认说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私心，所以你考虑的话，最好慎重一些。”
他的话，坦白得让慕深晴有些哭笑不得。
盯着他温沉的俊脸，慕深晴半晌才回过神来，“你真的是直白让我有些惶恐呀！”
“何必惶恐？”他一脸的坦荡，“我要是藏着掖着，你才真的需要防备着我，但是对你，我不想用任何手段，只要你真的能够幸福，别说放手释然，哪怕让我祝福你跟司禹霆，我都能做到，但是……”
他顿了一下，“前提是他司禹霆能够给你这个幸福。”
虽说慕深晴对于席若白的了解，还是仅限于一定范围。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席若白这么说的时候，加上他那一脸的坦然温淡，她莫名的就是相信，席若白说的这番话，确实是由衷的。
换成其他人这么说的话，恐怕她多半会以为是在吹牛了吧。
摇着头，她不由得一笑。
“你笑什么？难道不相信我说的？”
席若白没有意会过来，问道。
慕深晴原本是想回答，她是相信他的。
但下一秒，却又猛地噤声了。
她既然无心让席若白误会什么，那么关于“相信他”之类的话，最好还是要规避一些的好。
再度抬眸，她已经扬起笑容，“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对你说一声——谢谢。”
席若白的眼神，是掩藏不住的失落。
刚才，他在看到慕深晴眼里的那一瞬，明显不是这么陌生的两个字。
可显然，她心里依旧很隔阂着，他暗恋了她这么久的事情。
但是他不想隐瞒。
倘若这个时候，他打着朋友的幌子，在她感情出现缝隙的时候在她身边呵护备至，那么他这种趁虚而入的行径，又算得了什么呢？
别说不耐人置评，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我刚才说的事情，你自己考虑清楚，照片我已经拿到手了，底片跟其他备份也全都让删了，所以用或者不用，决定权只在你手上。”
慕深晴沉默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晚饭我让人给你送上来，我就不留在这里了，免得司老爷子起疑。”
“爷爷住在席家？”
慕深晴的注意不由得被掠夺。
老爷子虽然只是自个到这边来，但毕竟司家在这边还是有购买了许多住处，不至于需要到席家暂住。
也正是有了席若白这句话，慕深晴才幡然发现，好像自从老爷子出国到现在，她对老爷子的关心真的是太少了。
“嗯，我爷爷跟老爷子多年没见，正巧两人都喊着无聊，我就建议索性就搬到我家，结果两人一拍即合，已经在我家里住了好几天了。”
席若白解释道。
慕深晴点了点头，“那我爷爷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当时说是要检查，还要动手术，后面……后面我事情一乱，也就没问过关于他老人家的事。”
“还好，他虽然从一开始就知会我爷爷，说是要过来治疗静养，但是初期治疗的时候，我们也见不到他，等到可以接回家的时候，我见着气色是挺好的。”
席若白细细解释道。
听到他这么说，慕深晴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那就好。”她低着头，最后不忘嘱咐一句，“对了，暂时先不要让我爷爷知道，我到这边来了，我怕他会……”
“我明白，你不想让司禹霆找到你。”
“嗯。”
两人又在寒暄了两句，之后席若白就离开了。
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慕深晴心中，依旧是百感交集。
…………
席若白回到家。
自从司老爷子到他们家里之后，基本每天晚上都会跟席老爷子两人在书房下棋，厮杀到大约十一点，才各自去睡觉。
可今天他回来之后，径直到了书房，却发现静悄悄的，什么人都没有。
问了一下佣人，“老爷子呢？”
“少爷，老爷子睡觉去了。”
席若白诧异。
今天怎么这么早，才晚上十点半不到。
“司老爷子也这么早就去睡觉吗？”
“司老爷子回去了。”
席若白这下子更加纳闷。
出于直觉，他似乎感到了隐隐的不详。
转身走到了席老爷子的房门前，轻轻叩了两下，“爷爷，您睡着了吗？”
“还没呢！”
老爷子几乎是秒回。
毕竟这些日子来，他每天晚上都有个棋逢敌手的娱乐活动，突然一下子又空了下来，失眠是必然的。
推开门，席若白走了进去。
“爷爷，我打扰到您了吗？”
老人家的睡眠尤为重要，席若白还是很关心的。
“没事，有什么事吗？”
席若白迟疑了一下，决定挑一个比较隐晦的说法，“司爷爷为什么突然要回去呢？是不是在我们这，觉得无聊了？”
“嘁，开玩笑呀！有我这个高手每天陪他过招，他偷笑还来不及，还敢嫌弃无聊吗？”
老爷子自夸着。
席若白淡笑，也不拆台，“那司爷爷怎么走得这么匆忙，我中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没听他提起过。”
“哦，事出突然，这事不怪你司爷爷，”老爷子解释着，“他的乖孙特地从国内飞过来，说是要接他回去了，这老家伙，一下子把他高兴得，屁颠屁颠的就跑回去，说是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亏我还陪他下了这么多天棋，说走就走，这老家伙无情得……”
老爷子虽然是这么指责着，但毕竟只是开玩笑。
同样到了这个年纪，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这种感受呢？
年轻的时候觉得，拥有全世界，人生才是圆满的。
等到了这把年纪的时候，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便已经知足了。
摇着头，老爷子稀松地笑出了声，“这人一老啊，真的没了当年的豪迈了，想当年我跟他这老头子，两个人打赌闯天下的时候，那种气势呀！”
席若白听着老人家在这边话当年，倒也没有半点不耐之色。
静静地听着老爷子把当年的豪言壮语重复了一遍，他才接着问，“爷爷，您是不是想回老家了？”
老爷子，“……”
怔愣的看着席若白许久，老爷子才突然一笑，“就你这小子剔透，像你爸那个人，恐怕等到我死了都悟不出来我这个心思。”
“爷爷！”
席若白佯装脸色一板。
“这有什么，到了我这个岁数，生老病死这回事早就看透了，怀念故乡的土，也是应该的，尤其是这一次，看到了你司爷爷，听着他说起江城的变化，感慨还是蛮多的。”
“可是，爸爸恐怕不是很想回去。”
毕竟，现在在华盛顿这边，席家也是奋斗了这么久，才稳固住今天的地位。
“我知道，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是吧？”老爷子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当年我不也是这个样子，不然也不会带着一家子就跑到这里来了，现在想想，还是挺冲动的。”
只是……
好汉不提当年勇呀！
谁让他当年打赌输给了司家那老头，意气之下说是要在国外混得比那老头更好才回去。
谁知道，一晃这么多年了。
不知不觉也在这边扎了根，想要甩手走又舍不得。
但难道就真的要一辈子在这里，成为那些洋里洋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