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屏息等待着皮竹的回应，那双眼睛里的渴望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现的。
脑海里本该一片空白，但是皮竹的脑海里却闪现了很多的东西。
即使心脏因为某些说不清的东西在怦然跳动着，但皮竹的脑海里，却闪过了很多关于顾宇的事情。
皮竹低下头，轻声说道：“对不起叶城，我不能答应你。”
叶城拿花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心中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然而还是不能这么快就接受这样的现实。
“为什么？你都跟顾宇分手了……”
像是不甘心一样，叶城还是想要从皮竹那里寻找到答案，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会得不到皮竹的心。
明明都按照她的步调走，有着该有的回忆，轻松的相处。
最重要的是，那么多皮竹中说得上记忆深刻的场景，叶城都在她的身旁。
皮竹摇摇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但看着叶城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想要最后的答案，还是思忖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或许还是放不下他吧。”
就算自己说了千万遍想要与顾宇断绝关系，但是心中的反应与思考仍旧证实，皮竹还是放不下顾宇。
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变化，曾经共有的回忆已经深刻烙印在身体里，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而疼痛着。
许是经历了太多常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才会留下这样的烙痕，太过深刻，所以看到别人的时候，都再也没有了那时候的感觉。
真的，或许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人，能给予自己顾宇曾给予过的一切。
然而，他们的感情，或许也可以这样归结为：经历起风雨，却经历不起平淡。
“如果没有顾宇，我们现在能在一起吗？”
叶城的话，已经开始假设了，明明没有任何意义，却还是要追求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复，才肯罢休。
皮竹知道这样的心理，却不能为他多说谎言。
因为没有如果，事实已经是事实，假设再多也不会变成真正的现状。
知道伤人，但是还是想和叶城说清楚，当初就是由于自己的犹豫，让皮竹自己又伤害了另一个人。
“叶城，顾宇已经存在了。不要再问这些无谓的问题了。”
皮竹闭上眼睛，把话说了出来，即使知道这样的话会插在叶城的心上，但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们就应该说清楚，不要给彼此任何的机会。
这样才会好好放手。
自嘲地笑了一声，叶城已经完全明白了皮竹的意思，顾宇的存在，已经让他变成了不可能。
感情不是讲先来后到的。
但是只要之前那个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之后，或许之后的人，都将变为生命之中的将就，而多少人会愿意将就下去呢？
至少皮竹不是。
叶城也不是。
所以他很能明白皮竹内心的想法，才会如此之快就放弃：“我知道了，那么这段时间打扰你了。”
不同于别人的纠缠，叶城处理得方式都那样从皮竹的角度考虑，既然不想再死缠烂打下去，就不要有这些残存的念头。
“没有，我应该谢谢你，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还在我身边。应该是我打扰你了才对。”
这瞬间，叶城才真正感受到，皮竹对自己一直保持着与朋友，或者说与不熟的朋友之间的客气。
那种僵硬的客套话已经让叶城受伤了无数次，却在此刻突然看开。
你没有办法要求玫瑰花卸下它浑身的刺，也没有办法去强求另一个人卸下全部的伪装，而露出最真实的那一面。
叶城抬头，认真地问了一句：“我们还能作为朋友吗？”
此话一出，却又自嘲地笑了起来，摇摇头反对自己：“不对，我们最好也不作为朋友了，就当做一个陌生人，或者不熟悉的朋友吧，不要再留有余地，让我多想了。”
断了所有的联系，或许就能斩断自己一切的单相思。
单恋是一个漫长而悲哀的过程，所幸的是，叶城留给自己足够的尊严，认真地亲手结束了这次单恋。
剩下的恢复，就交给时间。
皮竹很懂叶城的内心，实际上，叶城符合了自己年少时候曾经迷迷糊糊勾勒出的理想型男朋友，顾宇却是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人。
然而，事情就是这样造化弄人，顾宇成了她的朱砂痣，而叶城却永远不会是她的白月光，这就是现实的力量。
在遇见的时候，都不要断言这些，一切都好像是上帝随意掷的骰子，没有任何可靠的结果可言。
一顿饭结束之后，叶城带着尚还新鲜的玫瑰花，默默地离开了餐厅，随后就扔进了垃圾桶里，既然找不到它的主人，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
玫瑰花落入污秽的那一霎那，一个女孩子嘀咕了一声：“真的很浪费，怎么都好，这么好看的花为什么要扔掉。”
叶城转身，城市夜晚的灯火，缤纷鲜艳的色彩落了女子一身……
上帝是残忍的，总爱看到求而不得的剧情，看大多数人在浮生中苦苦挣扎，最后被现实折磨到放弃了自己的信念，投入了无边的苦海。
然而他有时却又是仁爱的，在人们放弃了一些东西之后，却送去了最好的弥补礼物。
而现在，叶城收到了上帝慷慨馈赠的礼物。
皮竹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刚才叶城的举动以及自己的反应，让她真真切切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如果之前只是懵懵懂懂地觉得，顾宇还残留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么现在皮竹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顾宇还在这里。
然而，承认是一回事，而关于感情方面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因为脑子里乱哄哄的，皮竹坐在餐厅里很久，她的手里把玩着玻璃杯，眼神里又是无奈又是无助。
从来没有遇过如此复杂的问题，让她纠结了这么久。
断与不断仿佛不是一个简单的抉择，而涉及到方方面面，走错一步，未来的轨道或许都不太一样。
钢琴声依旧悠扬，餐厅依旧保持着安静，但在这样的范围内，皮竹只觉得很压抑。
起身离开了餐厅，皮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沿着江边的大道慢慢走着，看着路人悠闲的模样，心中这才放松了一些。
“姐姐，你为什么一个人啊？”
皮竹坐在石凳上，感受着江边的风，虽然带着冷意，却能让她冷静下来，什么都不用多想。
被稚嫩的童声打断，皮竹转身一看，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舔着棒棒糖，一脸好奇地看着皮竹。
“我一个人散散步。”
对萌系生物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皮竹跟着小朋友聊了起来。
小女孩歪着脑袋，不解地问道：“可是姐姐你看起来很不开心，不应该跟别人说一说吗？”
没有想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如此明显，皮竹心虚地笑了起来，矢口否认。
“你们大人为什么总爱想那么多呢？小孩子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你们愁眉苦脸。”
明明是简单的话，却让皮竹觉得，说得太有道理。
“那或许是因为姐姐没有棒棒糖吧。”
忍不住逗逗小孩子，那张脸上的婴儿肥让皮竹有想要捏捏她脸的冲动，不过好歹还是克制了下来，只是言语上对小孩子开玩笑。
哪知道小女孩很是大方地掏出了兜里的另一根棒棒糖，非常大气地说道：“那就送给姐姐啦，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谢谢你啊~”
惊讶地接过手中的糖，许是放在口袋里，还带着一点点的温度。
“姐姐，我妈妈在那边要我回去了。偷偷跟你说哦，小孩子开开心心，是因为想事情简单，而不是你们经历很多东西，我们打针、吃药、听父母的话更是辛苦啦。好了好了我要走了，姐姐拜拜~”
这个小天使忽然出现，然而又忽然告诉自己如此简单的道理，紧接着就抛开。
如果不是手里还有那根棒棒糖，或许皮竹都要觉得，这个小女孩是为了拯救自己的不开心而突然降临到自己身边的。
拆开棒棒糖，皮竹放进了嘴里。
柠檬味的。
是皮竹最喜欢的味道。
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柠檬特有的清香让皮竹很是享受。
小女孩说的话让她有些醒悟过来，成年人总是爱把事情复杂化，而更多的时候，明明用很简单的方式就能够处理好的事情，却偏偏要把它搞得复杂。
不是事情困难，而是想法的多样。
吃完了一根棒棒糖，把糖纸和纸棍扔进了垃圾桶内，皮竹心中的烦恼与旧时加重她负担的一切，都随着他们，一起掉入了垃圾箱中，安安静静的。
轻松了很多，连带着走路时候，都仿佛卸下了千斤的包袱，脚步都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