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皮竹低下头，手心中塞进了一张纸巾。
是顾宇给的。
细细密密的汗已经完全浸润了她纤细的双手，黏糊糊的感觉令她不适。
赶忙拿着纸巾细细擦拭了过去，直到手上再也没有了黏腻的感觉，皮竹才找回一点自在。
主桌上的人，全是顾家的。
除了顾知之外，顾家的直系亲属也纷纷落了座，虽然问的话到算是客气，但总归皮竹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得体地回答完了长辈们好奇的问题，虽然一问到皮竹父母是做什么的，听到职业后那不自然的笑容，还是让皮竹有些介意。
这些大户人家，已经根深蒂固，跟着骨髓一起生长的“门当户对”念头，就算有些人不介意，但大多数还是会在意的。
“书香门第好啊，静安就是啊，多贤淑的人啊。”
顾老爷子出面圆场，大家也连连附和，没有人再提这个话题。
接下来皮竹也适应了一些，长辈们也没有太把焦点放在自己身上，都说了些日常的事情，氛围还算不错。
看得出来，顾家的氛围比其他世家来说，还是和谐不少。
一来是顾家的基业大都是顾老爷子打下的，时间不长；二来，顾家人口也不多，加上旁系也才二十几人，思想都偏西化，没有太多纠纷。
皮竹总算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还能应付得了，这一顿饭下来，到后面都吃得挺轻松的，顾宇还时不时夹菜到碗里，也惹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饭后，顾老爷子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人，看宴会已经办的差不多，自己就打算离场，剩下的就让顾知自己应付去了。
走之前，顾老爷子又把皮竹叫到了自己的面前，让顾宇跟着她一起上了楼上的书房。
“爷爷啊，就是很喜欢你，不要觉得老头子烦，但看你和顾宇，虽然我一直说不要插手儿孙的事情啊，但是我还是舍不得你哟。”
皮竹连忙摇摇头：“爷爷喜欢我，是我的荣幸呢，哪里觉得你烦呀。”
“刚才那顿饭，有压力了吧？”
不知道顾老爷子是何用意，不过皮竹还是老实地点点头。
“不是想给你压力，爷爷这么做啊，也是想跟大家表个态。我们顾家从来不管这些出身啊什么的，都没有意思。所以希望你压力不要这么大，也不要想太多。”
自己一直在心里纠结的事情，被这么点破，皮竹也有些不好意思，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宇，你过来。”
顾宇闻言走了上来：“爷爷，怎么了吗？”
“你看看皮竹憔悴的样子，也不好好照顾一下她。”
“我知道了……”
此话一出，却好像戳破了顾宇的心事一样。
一直知道皮竹的精神状态大不如从前，每天在实验室内，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连饭也顾不上吃。
皮竹对他人的态度也是客客气气，刚开始还有人劝着，后来大家也就随她去了。
夏蓉谈话之后，皮竹也调整了自己的作息，但是要做到还是很难。
自己真的很想照顾好她，却没有想到，皮竹从来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
本来想辩解，可是心却在那一刻有些无力，勉强地说了一下，赶忙转移了话题。
“好了好了，你们自己去吧，楼下太闹了，我自己静一下。”
看话也嘱咐得差不多了，顾老爷子一挥手，放两人走了。
“我准备去公司。”
宴会虽然还未结束，不过大家聊的话题，皮竹也不怎么感兴趣，手头上的项目没做完，她也是一直惦记在心里。
想着，就准备离开，去公司一趟。
刚才莫小蝶也给自己通过话，说是遇到了些麻烦，可能要自己去帮忙解决一下。
“这个点了，你还是休息吧，不差这一会了。”
刚答应过顾老爷子要照顾好皮竹，转瞬间皮竹就立马变身拼命三郎，要去公司研究香水。
“不行，小蝶那儿还需要我。”
看皮竹一脸的坚持，顾宇只能同意：“那你稍等，我送你去公司，这里一般没有出租车的。”
知道这块的情况，皮竹答应了下来。
跟苏曼安道过别之后，跟着顾宇去了公司。
半路上，却下起了大雨，皮竹疲惫地靠着车子，刚才参加了那么多的事情，总是绷着神经，还是觉得有些累了。
顾宇看到她一脸的疲倦，反复确认：“你真的要去公司吗？”
皮竹坚持地说：“去。”
开启雨刷，顾宇踩下了油门，在繁忙的大街上行驶着。
快到公司的时候，顾宇想和皮竹随便聊聊，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皮竹，皮竹……”
看到眼前人熟睡的样子，顾宇一皱眉，拿出手机打给助理：“你跟莫小蝶通知一声，皮竹今晚不去公司了，让她也不要加班了。”
交代完事情后，方向盘一打，转了个弯想要送她回家。
迷迷糊糊中，皮竹睁开了眼，熟悉的街道却不是属于公司的，她有些疑惑：“这是去哪里？”
“回家，你看你都这么累了，不要去公司了。”
看了看时间，皮竹赶忙叫停：“去公司！小蝶还在等我呢，都这个时候了！”
顾宇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
“顾宇！”
任凭皮竹怎么叫唤，顾宇却不动声色。
他不明白，工作就那么重要？
重要到觉得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是扰乱她的工作，重要到自己约她却变成了皮竹的负担？
重要到可以放弃自己的午餐晚餐，重要到可以牺牲自己大把的时间，还有大把的精力，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如此不健康？
越想越生气，顾宇脚下也越发用劲，车速更是加了好多。
“啊——”
眼看着快要撞到一辆车子，皮竹尖叫了起来。
顾宇先反应了过来，赶忙踩下刹车，尖锐的声音在街上响起，而幸好车也只是擦撞，并没有很严重。
“顾宇，你怎么了？”
没有想到顾宇如此反常的原因，皮竹赶忙问道。
顾宇看了皮竹一眼，手还紧紧抓着方向盘，手臂上的青筋也爆了起来。
他在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及缓下刚才差点发生车祸的瞬间。
“皮竹……”
顾宇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一向游刃有余的他，即使在分公司那段阴暗的时间里，皮竹都觉得他不曾害怕过。
可是这一刻，顾宇害怕了。
“怎么了……”
将自己的手附上了顾宇那张冰冷的手上，皮竹试图想要安慰他。
顾宇却说不出话，心中的恐惧一直在放大，如果刚才出了车祸……
出了车祸，皮竹是不是……
冷静了许久，皮竹也一直担心地看着他：“顾宇……”
“皮竹，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重视你的工作。”
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即使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再这样了，却还是会难受。
顾宇认真地看向皮竹：“这段时间，我们几乎没有碰面，如果我不找你，是不是我们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
“不会的，我只是，只是忙着月光……”
“我知道新香水对你有多重要，但是皮竹，当我下班想找你的时候，当我想要照顾你的时候，你却只留下一个忙碌的背影给我，你好像坚强到不需要我。”
“我……”皮竹不明白顾宇的情绪变化为什么如此之大，小心翼翼却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触碰到他的哪一根神经。
“我在给你时间，给你空间，然后呢，只要我放松一点点，你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了。刚才我真的吓到了，我怕我刚才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出车祸的就是我们两个，或许就……”
“不会的不会的……”
皮竹知道他们最近的关系，却与顾宇持着完全相反的态度，自己本以为他的作为，让两个人轻松了许多，却没有想到，这只给顾宇更大的负担。
“我很抱歉，顾宇。”皮竹这一次勇敢地对上了他的视线，“我不知道这些给了你这么大的负担。但是，如果我们之间这有这样负面的感情，这段关系，或许真的要被重新定义了。”
皮竹是一个追求公平的人，追求到了什么程度，连付出多少都要细细去扣，当天平偏向自己的时候，她会很惶恐。
顾宇这样不求回报的付出，让皮竹感到害怕，虽然理想之中，她总是期望着一个人能毫无保留敞开了胸膛，向着她。
但真的有人捧着一颗炽热的心给她的时候，皮竹却知道，自己畏怯了。
“你说什么，皮竹。”
“分手吧，我不想再折磨你了。我原以为这段感情好像我们努力就能走下去，可是当我觉得距离足够了，空间足够了的时候，你却那么压抑。”
“皮竹！”顾宇粗暴地打断了她：“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要分手的！”
皮竹眼眶有些红，但再不舍她也知道自己要放弃了：“我知道，但对你不公平啊顾宇，我不能这么自私地要求你付出了。”
解下了安全带，皮竹下了车：“我走了。”
“为什么……”
顾宇一个人坐在车内喃喃自语，根本不相信，这段时间的付出却成为了泡沫。
明明好像在手中还残留着皮竹的余温，可是现在她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