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灵心中有些震惊,再想想胡同口的那辆马车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若是陈文放当真是那花花性子,便是醉酒之后睡了郑玉,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件事情还有些麻烦,比起那个人是父亲,那个人是陈文放让事情更加棘手。
他乃是这尚书府的嫡子,让他娶郑玉是万万不可能,妾室……如今的情形下,也是不可以的,毕竟他还没有成婚,就娶了妾室生下了庶子,这若是传出去陈府该如何在京中立足?
他陈文放又如何在朝堂立足?
陈婉灵只觉得有些头疼。
“是大少爷吧?他喝了酒……怎么偏生就遇到了你?”陈婉灵伸手抚上额头,无力的问道。这些个糟心的事情,若是被母亲知道了又该发愁上火了。
郑玉垂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那日本该是奴婢去给大少爷送夫人吩咐熬的醒酒汤,结果静香帮奴婢送去了,不多时奴婢便回来了说大少爷发了火让我去前院,后来……结果奴婢一进大少爷的屋子,大少爷就扑了上来力气大的惊人,奴婢怎么也反抗不了……”
不等郑玉说完,陈婉灵的眼中便冒出火光来,这静香这么便宜的死了真是大错特错,她到底暗中在陈府做了多少事?
很明显,陈文放被人下药了!
而郑玉这个傻丫头一心维护陈文放,想必陈文放对她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然若是有半点希望,这个蠢丫头又岂会甘愿堕去腹中胎儿?是啊,想必陈文放会以为那药是郑玉下的,只为了爬上他的床!
陈婉灵只觉得有些头疼,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和她有关的人都笼罩其中,逃脱不得。
陈婉灵抬眼看见郑玉,只见她脸色雪白嘴唇发紫一脸的憔悴,但是却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映着火盆里忽明忽暗的火光,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慌乱与不安。她也只不过比自己大两岁的年纪,若是在普通人家里或许已经成婚生子,而不是在这高墙大院的陈府里,被人占去了清白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想要悄悄堕去了腹中胎儿,只因那个人是陈府的长房嫡孙。
若是那孩子不是陈文放的,郑玉还有生下他的可能。但是是陈文放的,不管怎么样郑玉都没有可能生下他,不管是祖母还是父亲,都不容许陈家的长房嫡孙,还未成亲便有一个庶子出生。
“此事,我做不得主。容我禀告父亲之后再做决定。”陈婉灵站起身,惋惜的看向郑玉,又道,“我让人送你回房给你熬些姜汤喝了,你先好生回去歇着罢。”
郑玉心知陈婉灵已经为她做了许多,便深深的拜服在地口中说道,“奴婢谢过小姐。”
“起来吧,你也好自为之。”
陈婉灵说完,匆忙走了出去。
此事还需赶紧告诉父亲,还有那日胡同口马车上的那个歌妓,也得一定告诉父亲,不然事情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后果不堪设想。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吴妈和红珠从避风处迎了上来,试探着问道,“小姐……”眼神有些为难的看向郑玉的那间屋子,管家在这府中人缘很好,但是能让吴妈也为郑玉求情,说明这叔侄两人的人品都还可以。
陈婉灵心中暗暗记下,转过身看了尚且开着门的屋子一眼说道,“吴妈,你送郑玉回她自己的房间吧,让人给她熬点姜汤,她……有了身子受不得寒……还有,此事先不要告知母亲。”
吴妈有些愕然,随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陈婉灵心中苦笑,想必吴妈也以为郑玉腹中的孩子会是父亲的吧?
只是,父亲如今同母亲的感情这般好还让人如此误会,说明男人有时候让人相信真的很难,特别是在府中还有一个妾室的情形之下。
想到孟素英,陈婉灵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如今年关已近不过十余日的光景,她竟然还是赖在孟家不回来吗?不过也好,自己眼下没有功夫搭理她们母子。
“不是。”陈婉灵摇摇头,示意吴妈郑玉的孩子和父亲无关。吴妈的脸色这才舒缓开来,不过笑意马上又散了去,能让陈婉灵这般对待,郑玉腹中的孩子不是老爷的,那便是少爷的!
瞧见吴妈的脸色,陈婉灵无奈的点了点头。
都说人老成精人老成精,说的便是吴妈这样的。
在这后宅呆了一辈子,什么样的腌臜事情都见过了自然心中通透。
“我去前院,此事得赶紧禀告父亲。母亲那里你瞒好了,郑玉的事……也先瞒着吧……”说着,陈婉灵又看了一眼关押静香的屋子说,“那个人,明天一早送到城外的乱葬岗去,对外便说偷东西发落了吧。”
“是,小姐。”
吴妈毕恭毕敬的垂下头应道,心中越发佩服陈婉灵。
小小年纪,已经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即使将来嫁去了将军府也必然不会吃亏的。
陈婉灵点点头领了红珠往前院书房去,这个时辰父亲还没有来明熙院,应该是在那里。红珠紧紧跟在陈婉灵身后,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姐,那郑玉……”
回头没好气的瞥了一眼红珠,陈婉灵答道,“你倒是好奇。”
红珠嘿嘿一笑,说道,“你就告诉我嘛。”
“待会你就知道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婉灵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花园,连声催促提着灯笼的红珠快点走。地上的白雪映着四周黑漆漆的花草树木,看起来颇为幽静,让人打心底生出一股股寒气。
红珠默默点头抬高灯笼为陈婉灵照亮前路,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前院而去。
来到陈寅赫书房的时候郑管家刚刚禀报完,见陈婉灵来了便想退出去。哪知陈婉灵给陈寅赫行完礼却开口说道,“郑管家请留步,此事郑管家便留下来听一听吧,省得婉灵再麻烦一次了。”
郑管家心头一跳,让他留下听想必事情是跟郑玉有关。
“大小姐是从明熙院来的吗?”郑管家开口问道。
陈婉灵心中暗叹郑管家心思机敏,嘴上回答,“是的。此事和郑玉有关,郑管家还是听一听吧。”
陈寅赫此时也觉察出事情有些不对,“婉灵,什么事?”
陈婉灵叹了一口气,便从吴妈昨夜看到有人在林熙环的鸡汤里下毒开始说起,直到刚刚从明熙院离开,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边。陈寅赫听罢脸色铁青的坐在书案后,脸上阴沉的很是吓人,额头上的青筋突起,双拳紧握似乎下一刻怒火就要喷发而出。
“都是老奴管教不严,还请老爷责罚。”
郑管家跪了下来,伏在地上颇为自责。
没等陈寅赫说话,陈婉灵便上前扶起了郑管家柔声说道,“郑管家不必自责,此事郑玉并没有过错,只是大哥也是被人算计的……恐怕到最后还是要委屈了郑玉……”
陈婉灵的话,郑管家心中自然明白。
重重叹了一口气,郑管家嗓音暗哑的说道,“都怪她……自己福薄……”
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好说,以自己侄女的身份如何能够配得起尚书府的长房嫡孙?就算有了身孕,也只能……
堂堂尚书府的嫡孙,怎么可能会有庶子先出世呢?
“郑管家,你在府中多年尽心尽力,此事是我陈家对不起你,必然会对你有个交代。你先下去吧。”陈寅赫突然开口说道。
“是,老爷。”
郑管家行了礼悄悄退了出去,只是那身影怎么看怎么有些踉跄。
想起听吴妈说的话,陈婉灵心中有些不忍。
郑管家只有一子身有残疾,右腿打从出了娘胎便有些毛病,身子骨又弱,他将这个侄女接到了身边,一是为了能够在他百年之后有人照应着亲生儿子,二也是救了那郑玉一命,郑玉的亲生父亲天生好赌,有一次赌输了没有银两还账,便要将郑玉卖入青楼,幸亏郑管家拿出了一笔银子领走了郑玉,也声明自此和那兄弟断了关系,之前明里暗里贴补了多少次,没有想到亲兄长不但死性不改,这次还要卖了侄女,郑管家也是被逼狠了才做出这个决定。
郑玉来到陈府之后,对郑管家非常孝顺,对那身有残疾的堂弟也是诸多照顾,俨然亲兄弟一般,郑管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心头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哪成想,如今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陈婉灵抽回思绪,只见父亲陈寅赫在屋中走来走去很显然在思量着对策。想了想便又开口说道,“父亲,还有一事。”
陈寅赫转过头来,“还有何事?”
“那日,女儿送义父回通城……之后看到大哥站在府门对面的胡同口……”陈婉灵说着,又将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刚刚说完陈寅赫就暴怒,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部都扫落在地。
“畜生!这个畜生,看我不打死他!”
陈寅赫拿起书房里挂着的马鞭又要出门,陈婉灵心中大惊,死死的拉住了陈寅赫的胳膊,沉声说道,“父亲,莫要被愤怒蒙住了眼睛,此事决计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