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果赶到T大的时候，安如已经在宿舍楼下了，远远地向他招手。江果看到安如的微笑，就放下了一路悬着的心。
“来得挺快呀！”安如看着江果因为走路而微红的脸。
“你发话了，我哪敢耽搁，一路连跑带颠地就来了。”江果夸张地喘了几口气，以配合自己的话。
“石坚的处分下来了。”安如直奔主题。
“这么快？”江果感叹处理的效率，应该是网上舆论起到了催化作用，学校只能速战速决，平息怨气。
“撤销公派研究生候选人资格，留校察看，记入档案。”安如流畅的叙述，显然她应该对这个通知看了许多遍。
“只要不是开除，就有机会撤销处分。”江果跟着舒了一口气。
“可惜他不能留学了。”安如略感忧伤。
“你的资格都撤销了，他还能保留吗？再说，如果真让他去，他有脸去吗？”江果分析道。
“他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样呢？”安如思索着。
“他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没准都打算卷铺盖回家了，看到这个结果，也许会开心呢！”江果知道石坚做了最坏的打算。
“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了？”安如忧心忡忡地说。
“你还没见到他？”江果惊讶地问，他计算过石坚的请假时间，今天已经过了两天了。
“没有，我今天还问他室友，还没回来。”安如更担心石坚的情绪。
“应该马上就回来了。”江果想石坚的耐心应该到了极限了。
“你说他不会还不知道处分通知吧？”安如忽然问。
“不会的，他已经知道了。”江果知道石坚一直关注着事态的进展，处分通知这么大的事，网上应该有了，他也一定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安如不解地看着江果。
“我是谁啊，半仙儿，掐指一算，他该回来了。”江果做出算命的姿势，摆弄着手指。
“那你现在陪我去看看，他回来没有。”安如怂恿着江果。
“现在？”江果没想到安如来这一手。
“对啊，万一他正好回来呢，就算你算准了。”安如拉了拉江果的衣袖。
“我就不去了吧。”江果商量着说。
“你不去，怎么见证？”江果拉着江果的胳膊，拖着他往出走。
江果口上求饶，脚下磨磨蹭蹭，试图说服安如而脱身。安如好像知道他的想法，无论他怎么说，就是不撒手。还搬出前几天，江果答应随时陪她去安慰石坚，不能言而无信。这话江果确实说过，但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安如这么当真，还这么快就付诸实践。
江果心中确实动了和石坚见一面的念头，但是他并没有准备好，见面的各种状况，他都没来得及假设和如何应对，这样仓促的见面，并不是他所想的。安如可能猜透了江果的心思，怕他犹犹豫豫又拖到下一个五年，兄弟俩的心结就真的变成死结了。安如的良苦用心，江果早就知道，石坚也知道。问题是石坚很配合，江果从不配合，甚至抵触。
这一年，石坚和江果见过两次面，一次在K大的篮球场边，石坚试探江果是否还要出国留学，两人不欢而散；一次是在江果进行完“复活”实验之后，高中同学聚会上，因为白老师他对石坚动了手。事后他对自己的酒后冲动很懊悔，向安如道了歉，也婉转地向石坚表达了歉意。之后，江果在同学们的冷嘲热讽中退出了聊天群，和石坚两人再无交集。
如果没有安如抄袭事件，江果也许和石坚会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石坚在这件事中的扑朔迷离，意外反转的剧情，让江果很意外，对他的看法有了松动。
江果和安如拉拉扯扯，拖拖沓沓地来到石坚宿舍楼下。两人站住，江果反而平静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能见到石坚，就随机应变吧。
“你也要进去吗？”江果问安如。
“可以呀！”安如满不在乎地说。
“这可是男生宿舍。”江果提醒着她。
“男生进女生宿舍是个问题，女生进男生宿舍，从来就不是问题。”安如得意洋洋地说。
“那走吧，你先！”江果看安如势在必得的架势，也就不再躲闪了。
“走就走！”安如梗着脖子就进去了。
“你还真进啊！”江果急忙跟了上去，撵着安如说，“看来你习以为常啊！”
“胡说，我没事来这干嘛！”安如嗔怪道。
江果吐了下舌头，不在作声，心里倒是美了不少。安如和宿管老师说明了一下情况，就顺利进去了，江果一声不响地跟随着。
“你知道他在哪个宿舍吗？”江果看安如边走边张望房间号。
“当然知道啦！我记得是这边了，要不就是那边。”安如又改了方向，江果转头。
绕了一圈，终于找到，安如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喊了句。
“我，安如。”
门嘭地一下就开了，一个白净的男生出现在面前。
“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你就来了，你知道石坚回来了？”男生拿着手机问，他和安如也是同学，互相很熟悉。
“回来了？他人呢？”安如看了眼江果，不敢相信他真的算准了。
“又出去了。”男生说。
“去哪了？”安如失望地问。
“说去找个老朋友。”男生显然一无所知。
“他知道处分的事了吗？”安如问。
“早知道了，回来还跟我开玩笑呢？说本来打算回来卷铺盖走人的。”男生笑着说。
安如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果，因为又被他说中了，石坚的话简直和他说的一样。江果假装没看见她的眼神，向走廊四处张望。
两人从石坚的宿舍楼出来，天已经黑了。江果把安如送到宿舍，宿舍门前影影绰绰的女生们，轻声笑语，散发着沁人清香。安如读研之后的宿舍楼比以前条件好了许多，人没有那么拥挤，质量却高了许多。经过本科四年，心智成熟了，更会打扮了。以前安如的宿舍楼，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没有一刻安宁，而眼前，整栋楼都散发着成熟美丽的气息。
江果回K大的路上，对今天石坚宿舍扑了一场空感到很庆幸，如果真见到石坚，安慰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说出口。江果是想说的，但是说出来，不知道如何把握语气，能让石坚觉得他是真诚的。也许他怎么说都不真诚，也许他说不说石坚都会领情。江果不想偏激地看待石坚，但积沙成塔的往事，不会因为一粒沙而轰然倒塌。所以，不见最好。
今夜，安如能睡个好觉。她一直惦记石坚的处分，今天彻底踏实了。同学的话，让她知道了石坚的状态，比她想象得好很多。她对教授的求情也许起到了作用，教授尽力为他的学生争取了留校察看的缓刑。这个处分虽然很重，但是只要表现好，毕业前可以申请撤销的。这一点，石坚完全可以做到，他本来就是个非常优异的学生。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一定是学校引以为荣的优秀毕业生。如今，他却成了学校金子招牌上的一个污点。一个念头，风云突变，回首已面目全非。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石坚都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