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不在身边，在车边守着的是南千。
慕时琛坐进车后座时，淡淡的问了一句：“克莱斯特家族那位大少爷平时很喜欢出入地下赌场？”
南千愣了一秒，而后谨慎的点了点头。
“赌场上是不是有规则，身家性命都能作为筹码？”
南千再一点头。
“派人设个局陪他玩玩，就赌他一只手。”
“是，属下明白了。”
男人吩咐的分外轻描淡写，南千也像是接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命令，半分犹疑都没有。
唯独晨曦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位大少爷自然是伊莎的哥哥，设局赌他一只手……难道就因为他妹妹推了她一把？
她偏头看向慕时琛，正欲说什么，对方率先开口了：“乖，我知道伊莎惹你不高兴了，不过我不好直接对女人动手，太没格调，你应该也不喜欢。”
她的确不喜欢……对她而言，伊莎就是跳梁小丑，偶尔出来蹦跶下，就当生活调味剂了，她从不在意，所以其实……
晨曦动了动唇，再度准备表示不必这样，慕时琛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径直道：“总要给伊莎点教训，顺便也当是给那两个家族一点敲打。”
话至此，晨曦便不再质疑，既然已经涉及到南欧那两个家族，他多半有自己的考量了。
晨曦了然的点点头，转眸看向了窗外，白皙侧脸沉静又温和。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长裙，头发挽起，纤细修长的颈项展露无遗，不言不语的模样自带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慕时琛静静看着她，眸色渐深。
她好像是刀子嘴豆腐心，色厉内荏，就是只纸老虎，仿佛骨子里终究是善良的。
可有时他又觉得，比起善良，她也许只是对很多事很多人都不太在意，只要不挑战她的底线，这些小打小闹，牵不动她的情绪，她懒得放在心上。
这种人，委婉点说是不爱计较没心没肺，直白了说，便最是冷漠凉薄……
男人的视线有如实质，始终深深锁住她，晨曦想忽视都不行，于是又转过脸来，略带疑惑：“老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他轻轻一笑，上一秒不动声色的深沉消失不见，温柔悱恻的探手过去，揽住了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同时对南千道：“先去吃饭再回家。”
南千应了一声，继续专心致志的开车。
比起他温柔宠溺的神情，他扣在她后腰上的力道其实算不上温柔，反而隐隐透出几分霸道强势的意味。
晨曦仰眸审视他英俊平静的脸庞，慢慢敛起了眉。
车里静了半晌后，晨曦轻而缓的道：“前赴后继拜倒在你西装裤下并且百折不挠的各色女人，比如伊莎，未必多么喜欢你，倘若你单身，而她经历多次碰壁之后，知道你刀枪不入无懈可击，也许就作罢了，偏偏你身边有个我，比起对你念念不忘，更多的只是不喜欢我，不喜欢能做到她没能做到的事情的人。”
男人腾出一只手来在看手机里工作邮件，闻言，他懒懒的嗯了下，语调随意：“是啊，我家晨小曦真厉害，把我拿下了。”
晨曦也不在意他的一心二用，兀自道：“江城里但凡知道我和你有关系的女人，都会认为是我手段高超勾引了你。其实像你这种男人，如果不喜欢、如果不给机会，别人根本是无法接近你的。”
男人又低笑了下，飞快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仍是调笑的语气：“唔，又想拐着弯夸自己与众不同，魅力大到叫我甘愿俯首称臣？”
晨曦肩膀挨着他的胸膛，脸庞却始终是仰着的，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不是我与众不同，也不是我魅力无边。说到底，不过是你喜欢，你愿意，我能得到的、我拥有的，都是你愿意给予的。”
她的语气好像渐渐有些不对劲，慕时琛微微一怔，放下了手机，低眸望向她。
晨曦牵起唇角，带出若有似无的讥诮：“随心所欲予取予求，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好么？”
男人眉间一拢，伸出手摸上了她的脸颊，眼神与语气都极尽温柔：“因为伊莎让你心情不好了，所以现在迁怒我？”
迁怒……呵，晨曦几不可闻的轻哼了声，瞥了眼前方目不斜视的南千，不咸不淡道：“你方才出现的好及时……南千除了向你汇报了我在哪里外，应该也告诉你我见了谁吧。”
她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慕时琛知道那微笑一触即碎，碎片之下是万般冰凉。
他面无表情的静默了一会儿，道：“我只是想能随时确认你的安全。”
“因为那场车祸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怕我随时可能出现意外？”
慕时琛看着她浅笑下不加掩饰的嘲弄，薄唇轻抿的补充：“还有那两场绑架。”
“……”
这个男人的脾气耐心像是在某个瞬间就好到了极致，无论她言语之间如何冷嘲热讽，他都全盘接受，像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晨曦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一垂眼帘，冷笑道：“这么担心我，那等我把漫画结束，你不如把我拴在你身边，工作、出差都带着我。”
男人从善如流：“早就想这么做了，怕你不愿意。”
“哦，是么？漫画结束后，慕总还对我这样情深不渝的话，我倒是很乐意。”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
慕时琛全程四两拨千斤，云淡风轻的简直有点可恨，晨曦愤愤的甩开他围在腰间的手，重重挪到了一边，靠着车窗。
男人却是低低沉沉的笑开，主动靠过来：“别耍小性子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还是那样宠爱诱哄的语气……晨曦简直听得没脾气，一扭脸，索性摊开道：“不问我怎么联系上的汤泽，不问我为什么见汤泽？”
“……”慕时琛实在忍不住，扶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路晨曦，你是真的很难搞。我若是一开始就问了，你绝对会不高兴，我不过问不干涉，你还是不高兴，你到底希望我怎样才好呢……要不以后让南千闭嘴，什么都不对我说？可一无所知的话，我又会担心你在哪儿，是否安全。”
男人蹙着剑眉，很认真的在烦恼，试图想个折中的法子来。
晨曦细细打量他英俊五官，除了满腔无奈，再也看不出其他。
良久，她也禁不住长叹一声，捂住了脸，“到底是你城府太深我看不透，还是我多疑又矫情，我也分不清了。”
晨曦知道自己性格里有很阴暗的一面，总是倾向于拿最坏的心思去揣测别人，尤其是像慕时琛这样让她怎么都琢磨不透的人。
男人温热宽大的左手覆了上来，晨曦双手一轻，被他全部纳入掌心里，而他空着的右手轻轻掐了把她的脸颊。
神情缱绻柔软：“晨曦，是我的错。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对我没有足够的信任。我们慢慢来，我允许你怀疑我防备我。但是哪怕心里那样想了，也别说出来。”
顿了顿，他转手捏住了她的嘴唇，俯首贴近她，呼吸可闻的距离，呢喃宛若耳语，“要我教你什么是口蜜腹剑么？”
“……”晨曦敢笃定，要不是南千在，他肯定就亲下来了。
然而晨曦低估了南千的识相程度，想法落下的瞬间，南千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升了起来。
晨曦一窘，身前的男人压着声线极为愉悦的笑了起来，不负下属所望的低眸吻过来。
逼仄的空间隔绝一切，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愈发沉重，晨曦昏昏沉沉，浑身紧绷的几近战栗，却又觉得无从抵抗。
从身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