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收回和他对视的目光,低下头,轻轻的笑了笑,带着不知道对谁的嘲弄。
指尖的烟终于烧到尽头,慕时琛随手扔进附近的垃圾桶,返身屈指敲了敲车身,从容浅笑:“去哪儿?送你一程?”
晨曦放在身前的手紧了紧,“不用了,我打车就可以。”
像是预料到了这个答案,男人潇洒的摊了摊手,“那我先走了。再见。”
晨曦看着矮身坐进驾驶座的男人,唇瓣微动。
她有那么一瞬间,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出手帮林远谦呢。
但是想想,这个问题委实多余。
……
黑色宾利一路横冲直撞,冲进慕家大院也不停下,大半边花圃都被蹂躏成渣渣。
容临半个小时前刚好来慕家找慕时琛,此刻正坐在客厅的喝茶,听到外面的动静,一度以为有什么仇家找上门来了,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他一边咳嗽一边赶紧跑出去。
一看到外面的情景,气的上蹿下跳的骂:“慕时琛,你疯了吧你!给我停下!”
宾利嗤的一声熄了火,堪堪在他身前停下,容临风里来雨里去铁血铮铮汉子一条,差点被吓尿。
他颤巍巍的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身前的宾利车头凹进去了一大块,漆都被蹭没了,简直惨不忍睹。
这么看的话,车子应该是撞在哪儿了,撞得还不轻。
容临破天荒的有点担心,慕时琛这小子该不会哪儿伤着了吧……
他正想着,就见慕时琛从车上跳下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一脚揣在车门上,门把手附近顿时又凹进去一块。
容临看在眼里,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深深叹了口气。
慕总高贵清隽的形象啊,彻底灰飞烟灭了,这个简单粗暴的山野村夫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慕时琛撒完气后,看都不看杵在门口的容临一眼,面无表情的往客厅走。
容临也很识相,不去招惹他,现在这人铁定杀伤力爆表,谁那么想不开往他跟前凑?
慕乔就挺想不开的。
这个时间原本慕乔该和詹姆斯医生在楼上的小书房惊进行心理治疗的。
她本就心不在焉,听到楼下的动静,急匆匆的就要往下跑,詹姆斯没留她,笑了笑任由她去了,自己留在小书房里,随手翻开《亲密关系》。
慕乔心里有个问题如鲠在喉,一见他回来,立即迎上去,下意识的就想问他,却突然瞥见他右手流血了,一下子惊呼出声:“你的手受伤了?”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团团乱转,指使佣人去拿医药箱,又过来扶慕时琛。
“哥哥,你快到沙发上坐着去。”
慕时琛一动未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珠隐隐闪烁着流光,慕乔被他看得有种如芒在背的错觉。
佣人拿了医药箱过来,见到兄妹两这气氛,特别有眼色的没敢出声,默默放下医药箱退了出去。
容临抱着茶杯,用一种品尝咖啡的闲适姿态,翘着腿在一旁围观。
半晌,慕乔讪讪的松开慕时琛的手臂。
她咬了咬唇,哑声问:“哥哥,你是不是为了路晨曦,才出手帮林远谦的忙?”
慕时琛淡淡的答:“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一遍了。”
慕乔使劲的咬着唇,“可是哥哥你没有回答我。到底是不是呢?”
“很重要么?”
慕时琛轻慢的挑起眉,绕开她,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用那只流血的手游刃有余的打开医药箱,嘴上漫不经心的说,“就算是为了她,她也不会对我感恩戴德,更不会因此与我复合。所以到底出于什么理由,很重要么?”
说罢,他抬眸冷冷看向容临,热衷于看戏的容临这时终于良心发现,笑眯眯的接过医用酒精和棉棒,为负伤的慕总服务。
慕乔站在他们身后,眼圈通红,她扬起脸蛋,冷笑,“哥哥后悔了吗?”
慕时琛微怔,沉默了一会儿,方再度扬起轻懒的笑,转头看向慕乔,语调温和平缓,“好了,小乔,别胡思乱想了,这些都不重要了,詹姆斯医生还在书房等你吧。别让他久等。”
慕乔固执又倔强的看着他,像是不得到一个答案就不罢休。
慕时琛却已经怡怡然的同容临说话去了。
……
某些精神病患者或者说心理变态,会无意识的给自己的行为赋予正当性,哪怕事实上这种行为违法乱纪给旁人带来巨大伤害,她又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什么,而被她伤害的那些人则是活该、咎由自取。
所有常人难以理解的丧心病狂,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渴望获得一份满意的亲密关系,爱情与承诺,嫉妒与背叛,在她这里会无限被放大,足以蒙蔽她的双眼,控制欲与独占欲会占据她的理智,促使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詹姆斯的中文老师教过他一次词语:相由心生。再美丽的皮囊都挡不住丑陋的心肠,他觉得这个词很没道理。
那些漂亮娇美的小姑娘无论怎么咬牙切齿,美貌好像依旧动人。
詹姆斯想,他可能就爱看咬牙切齿面无可憎的小女孩吧。
他站起身,从胸前口袋里拿出干净洁白的手帕,绅士有礼的递给慕乔:“今天我们换个话题吧。我记得初次见面时,你提起了催眠。如果你对催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慕乔倏地抬头,盈盈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令她显得楚楚可怜。
詹姆斯抬手,手指沿着她的侧脸轮廓,虚虚勾勒至她耳后,慕乔莫名寒毛直竖,整个人都绷紧了,却又觉得他笑的实在温柔,引人沉沦。
慕乔喃喃的问:“你真的要教我吗?”
“当然了。”他轻轻眨了下眼,碧绿瞳眸像流光溢彩的翡翠,“像慕小姐这么有趣可爱的小天使,谁会忍心拒绝呢。”
……
楼上小书房温柔和煦的诡异,楼下客厅各种电闪雷鸣。
容临上药没轻没重,慕时琛吃痛偏偏一声不吭,末了,没好气的过河拆桥,让容临赶紧滚蛋。
容临本就天不怕地不怕,最近更是看惯了慕时琛阎王似的脸色,于是毫不在意的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优哉游哉的单手撑着下巴与阎王闲聊:“要我说呀,你这么舍不得,就把她找回来呗。反正当初她和你在一起时就未必心甘情愿,你再胁迫她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慕时琛被“胁迫”两个字刺激的脸色愈发阴沉,不顾手背的伤,十指骨节捏的嘎吱响,好像容临再信口雌黄,他就一拳把他扇回老家去。
容临才不怕呢,他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揶揄的望着慕时琛:“不过话说回来,你同意和她离婚真是叫我吃了好大一惊呢!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圣啊!路晨曦也蛮让我意外的。我以为她会胡搅蛮缠来着……哎!”
说着,他重重叹息了一声,表情和语气却是得意的很欠揍:“如果换成是我家那位,肯定不会这么大方懂事,不把我逼上绝路把我家闹得天翻地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和路晨曦真是叫人感动啊,彼此成全,彼此放过……哎呦!”
容临捂着胸口,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怒吼:“能不能轻点,踢坏了你赔得起吗!”
慕时琛:“……”
这混蛋幸灾乐祸,明朝暗讽,伤口撒盐的习惯是改不了了!
慕总生平一大愿望就是,有一天能把容临给过的“伤害”加倍还回去。
慕时琛眉眼寡淡:“笑话看完了,你可以滚了。”
“别这样说嘛!我来是有正事的!”容临撑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最初来的原因,“南欧那边来消息了。说是老头子食物中毒,送进医院差点没抢救过来。”
慕时琛眉眼动了动,“谁下的手。”
“不清楚。想他死的人太多了。”容临耸了耸肩,想起什么似的,忍不住抱怨,“你什么时候把南千从路晨曦身边撤回来啊!他该干的事情都让我干了!”
慕时琛凉凉的一掀眸,容临肩膀一塌,撇撇嘴,故意说,“沈家那位大少爷对路晨曦可是至死不渝呢,这种时候他趁虚而入你就肯定没希望了。所以啊,你还是抢在路晨曦脱单之前,先找个新欢。这样也不算输了!”
花样百出作死无下限说的就是容临了,慕时琛连踹他一脚的兴趣都没有了,反手盖住眼睛,不想搭理他。
容临看着他那张无悲无喜波澜不惊的冷脸,又想到他以前禁欲到近乎自虐的作风,于是特别真挚的提议:“要不你找个男人吧,我一直对你真正的取向抱有真正的怀疑,不如借这个机会印证下?”
“……滚。”
“哦……好吧。”
容临带着无限可惜圆润的滚走了,刚出慕家大门就接到霍庭深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