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没有回答,只是顺口问了一句:“是打算在这儿常驻了?”
大个子点点头,壮硕的身躯震了几震,“现在风头紧,能找到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容易啊,就这儿了吧。”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
严明笑得和煦:“今天不方便,改天去你那儿比试几场。”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下逐客令了。
大个子面憨心不傻,再次看了看闷头喝酒的苏晓月,手臂横亘过严明的后背,拍拍他另一侧肩头,道:“哥们儿是见色忘友啊!好吧,陪你的女人吧!”话毕,随即就走了,隐入了人群之中。
人看不见了,严明才向苏晓月解释道:“大熊是打黑拳的。我有时候也会去玩玩儿。”
苏晓月点点头,面上笑得很正常,心里却郁郁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大熊那句略显粗鄙的“够味儿”,还是因为严明的不解释,任由别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一向善于自欺自人,却也知道自知之明。
对于严明告知的“故事”,她或许尚有存疑,对严明这个人的感觉,却很清楚明白,不爱就是不爱,甚至就连一丁点儿的心动都没有。
遗失一段记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之所向吗?
对一个人的本能般的心动,不是跨越沧海桑田也改变不了的东西吗?
她搞不懂,或许这是一个科学范畴内的命题,是需要科学研究的,不是光靠一个脑袋想想就能想通的。
几天的假期,她婉拒了严明说再去别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激起一些回忆的提议,自己把自己关在家里,头发都快要抓掉了。
安子皓始终没有回来。
她开始觉得自己一开始认为的他终归会回自己的家的想法很滑稽,一个有钱有势、房子必然不止一所的人,又怎么会百分百地回这一处住所呢?何况,这里还有一个他厌烦的人。
心里赌气有之,不满有之,难受有之,可是,好几个日夜下来,她发现对安子皓,已经是思念大过一切了,要命的思念,昼夜没个止尽的思念。
人心一动摇,就免不了开始怀疑一切。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好不容易下定的找回忆的决心,此刻分崩离析。
回忆再是重要呢?那不也是过去。
她回想起跟安子皓吵架的那个晚上,她知道安子皓气的是她的欺骗,而她气的是安子皓的不信任,可是气头上,说着说着,她就口不择言,否定了他们之间从开始到现在的一切。
她从不怀疑一点,那就是吵架双方中,绝大多数情形里,都是彼此都有错的。
可是,她更加不怀疑的是,此时此刻,独自在一所偌大的房子里,她的思念充斥了整所房子,看哪里,哪里都有安子皓的身影。
他在干什么呢?
他也会如她一般地想着她吗?
苏晓月拿起手机,打开了常用联系人界面。
是否她先低头,他就会愿意回来,愿意听她说所有没告诉过他的事情,愿意……冰释前嫌呢?
手指微微地颤抖,却对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始终按不下。
如果吵架了,闹矛盾了,总需要一个人先低头的话,至少这次,她愿意试试,只因,这件事中,她觉得她的错要多,只因,思念蚀骨。
微微闭上眼睛,一个狠下心,手指终于摁了下去,苏晓月脸上带着的仿佛是殊死一搏般的决然。
“嘟嘟嘟……”
一秒,两秒,三秒……
日夜想听到的声音还是没有响起,可是万幸,也没有传出“关机”的提示音。
几十秒的时间里,苏晓月却觉得恍若是经历了一个世纪似的,就在她都快放弃希望的时候,电话里终于响起了一声“喂”。
她一个手抖,手机差点儿掉落,重新握紧,她抿了抿有些干干的唇,勉力开口:“喂……安子皓,是我……”
电话里没有回应,她嘲笑自己啰嗦,安子皓的手机又不是没有来电提示。
她赶紧切入正题:“那个……那个,我……我想说……”
不等她一句话说完整,电话里就有了声音,不过却是一句娇滴滴的女音。那道女音娇嗔道:“安总,人家可是等着你呢,可让人家好找,你怎么……”
她手忙脚乱地切断了电话,放下手机,好一会儿过后,还觉得心惊肉跳,再一会儿,又自嘲般地笑笑,是啊,她干什么这种反应,明明与人鬼混的人是他?
古时候,被打入冷宫的人还至少有个名分呢。她呢?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理由去拈酸吃醋或是直接开骂呢?
没有没有,通通没有,她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依附着他生存的人,甚至,他连他们两人是否是男女朋友这层窗户纸都没有捅破过。
是时,新落成不久的七星级酒店包房里。
一群男男女女夹杂而坐。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笑道:“安总,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给大伙儿听听?”
被点到名的安子皓只是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笑笑不说话。
一个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中年人人身上的女人娇声娇气地调笑道:“安总怕是被嫂子催着回家了吧?刚刚我出去,可是看见安总在打电话呢,那神情可不像是跟一般人讲电话哟。”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来了兴趣。
有人说:“安总的红颜,恐怕得美成天上的仙女儿哟。”
“每次安总来,都不叫我们姐妹,怕是瞧不上我们这样的吧。”有女人娇中带嗔,暗含埋怨。
……
众说纷纭,安子皓却始终不接茬,只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其中一个魅惑风情的女人趁着一团乱糟糟的气氛,悄然无声地靠近了安子皓,一双皓腕酥臂正欲攀上安子皓胳膊的时候,安子皓突然扬手举杯,道:“城西地皮项目的事感谢大家出力,以后几位来这里的消费尽管记在我账上,我先干为敬。”
说着,弯起臂膀,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小计策落空的女人恨恨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