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大屏幕上是什么时候开始播放安子皓和严莉莉大合照幻灯片的,苏晓月不知道。
严莉莉依偎着安子皓,是什么时候站上舞台中央的,苏晓月也不知道。
总之,当掌声响起后,她循着众人视线看过去的时候,舞台上就是那副情形了。
大屏幕上,男才女貌;大屏幕下方,也是男才女貌。一虚一实,相映成趣,客人大饱眼福。
舞台上。
安子皓从严莉莉手中接过了话筒,半侧身神情地凝视着她,薄薄的唇瓣一开一合。
恍然间,苏晓月仿佛失聪了一般,只听到了安子皓说了“我很幸运”几个字,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似的,只看得见舞台上那一对紧紧依偎的人影,舞台下攒动的激动的人群,如同远远欣赏着一部黑白默片,没有声音,也没有色彩。
舞台上,安子皓拉起了严莉莉的左手。
即便隔得再远,看得再不清晰,苏晓月也知道,他是在为严莉莉套上一枚象征着一生一世的订婚戒指。
她的世界,再无斑斓的色彩,再无律动的声音。
原来,死心是这样的感觉,感官在一瞬间丧失作用,整个人如同溺水一般,艰难地呼吸,拼命地挣扎,可是,毫无作用,漫天洪水扑面而来,淹没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苏晓月无意识地抓着衣襟乱扯。
这里好闷,好闷……
扯到最后,脑子里只余下一个念头,她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郁热憋闷让她无法呼吸的地方。
如此盛大热闹的场面,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人的消失。
凭着来时的记忆,跌跌撞撞,一路拖曳着沉重的脚步前行。
“出去了就好了,出去了就好了……”
她一遍一遍地默念着这句话,甚至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侍者在担心地叫唤:“小姐,小姐……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一路跌跌撞撞,当身后再无任何声音的时候,她终于昂头看见了蓝天。
“这下好了。”苏晓月默默地想着,看不到里面有关安子皓和严莉莉的一幕幕,终于能呼吸了。
她突然绽笑,全然不知道自己正身在何处,也没有感觉到眼角有泪珠滚落,更没有听到不远处有行人在大声呼喊“躲开,躲开,快躲开!”
“滴!”
随着一声刺耳的紧急刹车声响起,苏晓月柔软的身体如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几秒后,再重重地砸落地面。
意识的最后一秒,她看见似乎有很多陌生人一下朝着她涌来,团团围住,面带惊恐,随即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正午的阳光大道上,突发车祸。
直到救护车急急赶到将受伤的女子带走后,围观的众人还心有余悸。
有人后怕道:“希望人还没死就好,这过人行道还就是要多个心眼儿。”
有人摇头叹息:“这流了那么多血,只怕……”
……
随着目击车祸发生的一众人散去,清洁人员冲干净了车道,那一起车祸也就烟消云散。
道路恢复了畅通,行人依旧忙忙碌碌。
只有医院的急救室里,手术台上躺着重度昏迷的女子,而参与急救的医生大汗淋漓,护士正忙着输血。
……
苏晓月醒来的时候,看着迥异于自家房间的环境,不禁露出一脸茫然,随后条件反射般坐起。
“啊!”
太过用力的动作牵扯到了疼痛的头部,她不禁发出一声呼痛,伸手就要去拍拍发疼的部位,直到手背传来痛感,这才发现原来手上正插着针管。
停下动作,她环顾一周。
原来是医院病房!
再看看窗户外,一片漆黑,原来已经到了晚上。
苏晓月不知道的是,这个晚上已经是她发生车祸后的第二个晚上了。她整整昏迷了两天一夜。
这时,病房外突然传来交谈声。
男声问道:“病人还没有苏醒么?”
“目前还没有。”女声应道。
苏晓月明白,门外应该是医生和护士在交谈。
医生接着又道:“照这个病人的情况来看,应该就快要苏醒了才对。今晚,你多注意点儿她的情况。”
护士应道:“我会的。不过,这个病人伤情比较严重,没有家属陪在身边,不利于后期的康复啊。可偏偏她也没有家人来医院看过。”
“这确实是一个难题。”医生道。
外面陷入了沉默,可也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传来,苏晓月暗衬,大概是医生和护士都在默然地犯难吧。
家人她倒是有,还是双亲健全呢!可那又如何呢?
不用想也知道,即便是苏父苏母知道了情况,更多的可能也是不会立即赶来医院的。
她这个女儿,对于父母而言,就如不存在一般,看不见还顺心一点,若是时时看见,父母还只会觉得碍眼呢。
外面又传来了声音。
医生道:“她被送来急救的时候,手机不是在身边吗?怎么,至今还没有通知她的家人吗?”
“我们正在犯难呢。”护士道,“她的手机倒是在,只不过手机通讯录里面就没有几个人,而且仅有的几个人也没有几次联系记录,估计都是关系不怎么亲近的人。”
许是正处于脆弱期,听闻护士的话,苏晓月莫名的心头一酸。
她这二十几年仿佛是白活了。
从小,最亲近的人是唐潇潇,后来反目了。后来最亲近的人是宋子文,结果他背弃了她。
再后来,是安子皓,可是……
她一低头,缠着白纱布的脑袋就一阵钝痛。
闭着眼咬紧了牙关,不让忍痛的呻吟溢出嘴边,可是,闭眼的瞬间,脑海里倏然闪现出几个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人海如潮的酒吧、谈笑的男女、剥落的衣衫、凌冽的眉眼……
在唇瓣都快被咬出了血的时候,苏晓月蓦地睁开眼,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却又划过几丝晦暗不明。
这时,门外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夹杂着医生越来越小的声音:“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就先联系病人最新联系过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