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月最近深感一个头两个大,有时候对着电脑坐一个上午却连一条线都画不出来,从前那种“下笔如有神”的感觉一去不复还。
窗外经冬不凋的绿植都没了安定人心的作用,她胡乱地抓着脑袋,只想狠命敲一敲那个不听话不灵光的脑袋瓜。
一边恼怒自己,她又一边忍不住暗骂这单生意的主顾——安子皓同志。
要不是他任何要求都不提,她现在至于像无头的苍蝇似的乱撞吗?
对于设计工作者而言,不怕客户提要求,怕的就是客户什么要求都不提;要求提得越多,设计的方向就更明确,什么要求都没有,那对设计师而言那就如同是在茫茫大海里航行,方向仅凭自己摸索。
在纠结了好久的时间之后,苏晓月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是为婚房做室内设计,那不妨就大致依着新娘的喜好来,新娘一旦认可喜欢了,新郎想必也就没什么话说了。
严莉莉的喜好?
苏晓月把玩着笔,陷入了沉思。
她与严莉莉的接触不多,可也不少,毕竟两人在安氏也曾共事过一段时间。从她那时候的穿着打扮来看,严莉莉是典型的偏好一切明艳的东西。
长相明艳,穿着明艳,那可是吸引目光的天大法门呐!
出身富贵,长在富贵,严莉莉的喜好总是跟“富贵”两个字脱不了联系。
苏晓月打了一个响指,终于找到了设计方向。
下笔如有神的感觉好不容易重新回归,她心里不知怎么却总觉得木木的,好像没有动力似的。
大概是到了冬季,人体机能也进入了冬眠模式,反应奇怪也是正常。
每当那种奇异的反应袭上心头的时候,她都用念经的方式压住它,念经的内容是“赚钱,赚钱”。
是啊,这单生意是跟谁做、做什么,其实跟她的关系也不大,她只是付出劳动以换取报酬而已。
仅此而已。
电话来电铃声响起时,她正是脑袋一片混乱的时候,看也没看就拿起电话摁了接听键。
“喂。”有气无力的声音。
“……”
“怎么是你?!”手机在手里跳了一下,差点脱手掉下地,苏晓月因为过度的惊吓而三魂七魄重新凝合聚拢。
电话里,安子皓的声音很严肃很正经,“作为你的客户,我有必要随时监督你的工作进程。”
苏晓月听了很想翻一个白眼儿,可是想到他又看不到,这才放弃。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点,她急急问出口:“你只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难道你认为这很难?”安子皓不答反问。
苏晓月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反驳,对于有钱有势的人而言,要想知道一个人的电话号码那是易如反掌的小事而已。
“安先生,我想我得提醒你,现在还远远没到最后的交稿日,所以,我想我也不用时时刻刻向你汇报我的工作进程。”说完,苏晓月立马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回了桌上。
跟有妇之夫牵扯不断,她心里的那一点点道德感不允许她那样做。
这时,在桌上的手机却又发出两声“嘟嘟”响。
她看着手机,犹豫一瞬,万一不是安子皓而是其他人真的有事找她呢,一瞬之后还是拿起了手机。
然而……
果然不是任何人都像安子皓那么无聊的。
“怎么?不想跟我讲话,是因为还放不下我所以心虚了?”
手机上显示着这样一条信息。
苏晓月看着手机,从鼻孔里“哼哼”两声,手指已经做出了打字的动作。
可要是回应了,岂不就是如了他的意?
转念一想,手指僵住,苏晓月终止了要回骂两句的冲动,顺便将那个号码列入了黑名单。
这还真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她只差为自己的绝妙主意仰天大笑两声,只不过还没笑出来就被一阵急迫得像是在火海逃命一般的“噔噔”脚步声给终止了。
张妈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随即立马就破门而入。
“晓月,快,你的电话。”张妈将之前苏晓月准备丢了的旧手机递给她,气喘吁吁道。
“我的?”苏晓月指着自己的鼻子,愕然不已。
张妈重重点头,直接将手机塞到了她手里,催促道:“快接啊!”
苏晓月被逼上梁山,只好犹疑地对着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里的人似乎得意地笑了一阵。
能发出那样得意张狂的笑声的人还能有谁?
安子皓!
那个人化成灰,苏晓月都能认得。她十分没好气,正准备挂电话。
安子皓却掐得很准,立即说道:“如果你不喜欢在电话里说,那我就上门来找你面对面地说。”
所谓,打蛇打七寸。
安子皓总是能掐准苏晓月的七寸。
“你说!”苏晓月将已经拿开了稍许距离的手机又贴上了耳畔。
“我要见你。”安子皓语气平常,却笃定得不容置疑,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命令。
苏晓月怔忪一瞬,清了清嗓子不悦道:“我没义务见你。我很忙。”理由足够充分了吧,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可显然安子皓不是一个会遵循所谓“道理”行事的人。
他平静叙述道:“合同里有条款明确说明,我有权利随时监督乙方的工作进程以及相应成果。”
停滞一秒,他换了种口气,“那栋房子对我很重要。”
心间似乎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那是冬季街道上行人踩在枯叶上枯叶碎掉的声音。
新房对新人而言,怎么会不重要呢?
苏晓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有些自以为是,那一阵破碎声散去,心里只剩空荡荡的麻木感。
她平静地对着电话应道:“好,时间地点你定,到时候我会把已有的设计稿带去给你看。再见!”
……
吃晚饭的时候,张妈一脸八卦兮兮地凑近苏晓月,打探道:“晓月啊,今天打电话来的那个小伙子就是上次跟你在外面过夜的小伙子吧?”
苏晓月一口汤差点儿喷了出来,为什么张妈脸上怎么看怎么像是写了几个大字——小样儿,别抵赖,你们做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