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皓状似不经意地抬了抬眼皮,就见严莫两老头正意味深长地对眼。
紧接着莫老头的话,严老头打了一个哈哈:“莫老弟怎么这么说?且不说莉莉丫头是你的干女儿,就是只凭我们两家的关系,莉莉的婚事你也可以做一半的主。”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两个老头撑起一台戏。
安子皓听着两个老头你来我去的客气谦虚,唇角笑弧拉得更深,眼里却没有丁点儿的笑意。
或许是见安子皓迟迟不肯表态,严老头有些不悦了,双手撑着拄拐,直直看着安子皓,目光迫切,“莫总说的那个日子,我看着也不错,你呢?”
安子皓慢悠悠地看向严父,淡笑道:“日子是好日子,只不过,可能要让二位前辈失望了,我没有跟严小姐结婚的想法。”
“什么?”严父面色一凛。
莫老头也同样变了脸色。
两个老头都是心细如发的人,安子皓的话他们可是听得明明白白,他说的不是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而是没有和严莉莉结婚的想法,重点落在人上,而不是结婚的日子上。
这时,莫老头发话了:“子皓,是不是我那干女儿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
“还不至于。”安子皓回答得十分干脆。
“那你为何……”莫老头话说一半,可在场谁都知道他的意思。
安子皓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状态,“关于这件事,我看二老还是回去问严小姐本人比较好。”
安子皓的话里似乎有隐情,莫老头有所察觉,当下不禁皱眉一沉吟。
严父可就不像莫老头那样沉得住气,开口就是一番质问:“子皓,咱们严安两家虽然不是世交,可也有诸多牵扯往来。我不是用长辈的身份来压你,可是既然你已经和莉莉订了婚,却又迟迟不肯定下结婚的日子,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一番话说完,他似乎心里还是不顺畅,便又立即补充道:“我们严家的女儿可不能随便让人糟践看笑话。谁要是让她失了颜面,我这个做父亲的第一个不同意!”
相比严父的疾言厉色,安子皓可谓是笑得春风满面,面对两个老头的联手“逼宫”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然道:“要是严伯父您觉得这事儿于严家的颜面有失,我可以发一个通告,告诉所有人之前的订婚作废,并且说明整件事都是我的过失,与严小姐完全无关。”
“你……”
“婚姻大事你岂能当做儿戏!”
严莫两个老头说的话不一样,反应却是大致一样的,都惊诧得连手里的茶碗都差点儿摔了,同时朝对方看去,显然是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订婚作废!
这可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他们还计划着用安子皓和严莉莉婚姻的这弯鱼钩钓起更大的鱼呢。
场面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僵持。
三个人各有心思。
安子皓看了看时间,面上似乎现出了一丝不耐,遂说道:“严伯父如果真的有心顾及严小姐的颜面,就听我一句劝,按我刚刚的提议让这场闹剧结束。”
“闹剧?”严父彻底拉下了脸,怒火熊熊,“姓安的,订婚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你就当做一场闹剧么?我看你是从小叛逆惯了,没人管你,才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无法无天!”
严父的话仿佛一簇火苗,瞬间就点燃了一包炸药的引线,整个空间都仿佛因为他的话而低气压弥漫,隐隐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压抑感。
莫老头一看安子皓笑意淡淡的脸瞬间化为结了冰一般的冷漠,心里一沉,暗道不好,同时侧头带着些埋怨地看了严父一眼。
莫老头知道这次的事怕是不能善终了,他严老头说什么话不好,偏偏话里话间要提到“没人管你”几个字,这不就相当于是在揭人伤疤,提醒安子皓他父亲早亡的悲惨往事么?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严父某天真的成为了安子皓的岳父,那也不好随意置喙人家的家事,更何况,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人家安子皓还没打算认下他这个岳父呢。
果不其然……
安子皓已经起身,正了正领带,显然已经没有了啰嗦下去的欲望。
莫老头还想打两局圆场,安子皓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严总,建议我已经给了,听从或是不听全在于您自己。”安子皓语气冷凌,不知不觉就改变了对严父的称呼。
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之前,他又补充了一句:“最后奉劝您一句,不管做什么选择,您都要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心理准备。”
严父闻言,霍然站起来,怒目圆睁如铜铃,暴怒道:“安子皓,你是在威胁我?”
安子皓头也没抬,径自对着电话吩咐道:“推迟的会议提前,马上开始。”
电话打完,他对着两个老头说声:“两位自便,我还有事,恕我不能招待二位了。”主人都要走了,还自便个鬼,所谓“自便”,其实就是“滚蛋”的同义词。
拉上一个帮手,信心满满而来,却不想落得这么一个结果,严父如同一只困兽一般,在原地撴着拄拐,眼底闪烁着似乎要噬人血的恨意。
莫老头担心事情会超出控制,只好也站了起来,准备安抚严父几句,顺便提醒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一次不成,那就再二再三。
可偏偏严父是个急性子,眼睁睁看着安子皓从眼前略过,渐渐走远,他咽不下这口气,立马冲着安子皓的背影阴阴笑道:“姓安的,今天你敢这么对莉莉,可就别怪我也对你对安氏不客气。你安氏再大,也不可能舍弃所有盟友,走一个‘孤家寡人’的道路。”
不等安子皓做出反应,一旁的莫老头倒是在心里吃了一惊,看严父的意思,这是要直接宣布跟安氏决裂么?
莫老头突然觉得,也许他今天不该来蹚这趟浑水的。
已经走到门边的安子皓倏地回头,还是那副含着淡笑的面孔,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