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碎玻璃划伤了相片,那张尘封已久的相片被从中分割成两半。
顾沐晴一时不知所措,她楞楞的看着邢毅,只见邢毅疾步走来,不顾地上锋利的玻璃,修长的指尖因愤怒而颤抖,俯身捡起破碎的照片。
即使被玻璃划伤了手,留下一道又一道不停往外渗血的伤口,血顺着他的指尖如落珠般砸落,可他像感觉不到一样,始终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像个没有血肉的机器。
顾沐晴知道自己毁坏他心爱之物,也蹲下身帮邢毅一起捡地上碎片,可却被他一把推开。
“滚出去。”
他面色森冷,语调刺骨的可怕,丝毫不带任何感情。
顾沐晴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可怕的样子,她慌了,甚至忘了问照片里的女人是谁,双目无神的看着邢毅。
“真的很抱歉,可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去找人帮你拼好。”
“滚出去。”邢毅又重复了一遍。
他寒若彻骨的声音,瞬间冰冻了顾沐晴好不容易才感受到的那丝温暖,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支离破碎。
顾沐晴心灰意冷,看着绝情的邢毅,眼睛里的光芒渐渐熄灭下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不掉下来,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颤抖着声音问道:“邢毅,我只想问你一遍,你之所以同意跟我结婚,是不是因为她?”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答案,可无论是什么答案,她都没有得到。
过了很久,久到令人窒息,可邢毅却始终没有回答,只是专注的捡着地上的碎玻璃,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顾沐晴已经得到了答案,眼里最后一点光也逐渐熄灭,泪滴顺着眼角悄无声息的从脸庞滑落,落到地上,她心中仅剩的情感也随之消失不见。
原来,她的母亲真的没有骗她,世上男人皆绝情。
“我知道了,我会滚的。”她喃喃自语。
邢毅手中的动作停了停,眸光渐渐变得浑浊,却依然没有看向她。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叫来外面的女佣,“把她带下去。”
女佣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慌慌张张的走进来,在见到破碎的照片时,眸光顿时一沉。
少奶奶这是惹怒了少爷啊,怎么好端端的会碰坏那个相框呢,那可是少爷心头的禁忌啊。
可顾沐晴眼里的悲切实在太过浓重,女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尴尬的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去拉。
顾沐晴站直了身体,挺直后背,无奈的抬起头,自嘲的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走。”
她说完便先走出了房间,似乎没有半点留恋。
明明只有一个楼梯的距离,可这段路顾沐晴却走的十分艰难。
她之前已经和顾家闹翻,娘家是回不去了,可现在又被夫家给赶出来,一时无处可去,又一次孤立无援。
扶着楼梯的红木扶手,看着大厅里尚未全部离开的人们,各个都光鲜亮丽,可唯独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在偌大的墨庄里冷的瑟瑟发抖。
这幅凄凉的景象,就连女佣都不禁起了恻隐之心,拿了件佣人穿的外套给顾沐晴披上,“少奶奶别在这站着了,您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她顿了顿,想到邢毅的吩咐,欲言又止,“少爷说……不让你回主卧休息,如果少奶奶不嫌弃,就在我的房间里暂住吧,少爷现在在气头上,过了这阵子就会消气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女佣也知道,邢毅让顾沐晴跟她去睡佣人房,就意味着身份的剥夺,恐怕是很难再回去。
“谢谢你。”顾沐晴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笑的极其虚弱。
没想到在她最落魄的时候,还有女佣肯帮忙,她现在无处可去,也只能跟着女佣下楼从边门走。
女佣没想到顾沐晴会对她道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少奶奶客气什么,快随我来吧,免得被太多人看到。”
“别叫我少奶奶了,我知道我不配。”
她的语气实在太过哀伤,女佣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当做没听到。
佣人的房间都在一楼的角落,要想走过去就一定会经过大厅,可大厅的宴会还没有完全散尽,仍有几个人还在互相寒暄着。
即使有女佣的刻意遮挡,顾沐晴仍然免不了被人看到,她的狼狈,一出现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只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先前她引来的是人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可这一次看向她的人里,更多的是八卦的疑惑,还有幸灾乐祸的讥讽。
“这不是邢爷的夫人吗,怎么穿了件睡衣就下来了,这么放荡。”
“不放荡怎么上得了邢爷的床啊。”
“也是,可我看着怎么好像惨兮兮的样子,你们看,她身上那件外套,不是邢家的佣人穿的么?”
“是啊,奇怪了,难不成这夫人一夕之间就成了佣人?”
顾沐晴承受着各处投来的异样的目光,和四处可闻的窃窃私语,但她没有怯懦,只是加快了脚步。
一路走到现在,什么风浪她没有见过,什么待遇她没有遭受过。
自从她母亲离世的那一刻起,顾沐晴就知道,她这一生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决不会在不相干的人面前流露出半点软弱,绝不把自己的尊严让那些伤害她的人践踏。
可若说没有半点心痛,那都是假话。
前一秒被人捧上了天,可下一秒就狠狠的坠入悬崖,顾沐晴再坚强也只是一个女人,也会软弱。
但她挺直脊背,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在乎,尽量把眼底的悲伤深深地藏了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刚想立场的顾心茗看到她这幅样子,想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悄悄的透了消息给顾沫芸。
顾沐晴也看到了她,但却已无力再应对,直直的往佣人房里走去。
“嫂子?”身后有人叫她。
奕绅从人群中挤出来,看见顾沐晴狼狈不堪的样子,不免有些紧张,悄悄上前关心,“大嫂怎么穿成这样就下楼了?”
顾沐晴面无表情,没有回答,眼里波澜不惊。
她越是淡定奕绅越是好奇,却又问不出什么,只好上楼亲自去问邢毅。
打开主卧的房门,便看到邢毅静静的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张装成破碎的照片。
他满手的玻璃渣,血顺着手流到地上也不处理,只是怔怔的看着,一动也不动。
当看到相片的一刻起,奕绅便已知出了什么事。
看来他的嫂子已经知道自己只是个傀儡,所以才会那样心如死灰的离开。
奕绅默默的把门关上,叫人替邢毅包扎伤口,而后便不再过问。
但他没有看到的是,最后一刻,床边的人悠悠的转过头,面色凝重的凝视着床上叠的整齐的白色长裙,那是顾沐晴换下的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