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忍住了。还是选择不打给钟歆瑶。
好在,阎希夜脱离生命危险,躲过这一劫。
但是阿列作为一个男人,却在阎希夜的病床前哭了。
阎希夜第二天早上缓缓睁开眼睛,干净的白色的病房中充满亮亮的晨光,在晨光的映衬下,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刚刚去天堂旅行一趟,又从天堂回到凡间。
没有死……他还活着。
他以为自己可能这一次是真的要结束人生的旅程了。
在被抢救的时候,他依稀还有意识的时候,他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仿佛梦到祖母活了过来,梦到钟歆瑶站在自己身边,梦到他们第一个宝宝思瑞躺在他的身边嘻嘻嘻笑,那嫩嫩的白白的小脸蛋笑起来好漂亮,可以驱逐人们心中所有不安和烦躁。
他以为要死了,是那么依依不舍,却不敢拉住钟歆瑶的手。
他怕他伸手拉住她,就无法松开,他怕自己把钟歆瑶带去不属于她的地方。
她一定要活得好好的,幸福地活着,及时,以后的生活不再有他。
她一定要安安稳稳地活着,长命百岁地生活下去,这是他唯一的心愿。
阎希夜望着贴着白色壁纸的墙,微微发呆,缓缓而漫长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他感受到自己胸腔内那个灼热的肉团还在努力跳动。
阿列没发现他已经醒来,他垂头丧气地捂着头,不敢发出声响地哭泣,第一次像个女孩似地眼泪像珠子穿了线,成串地掉下来。他黑色裤子的膝盖,都被泪水打湿了,可见,他已经哭了好久。
看到阿列在抹眼泪哭,阎希夜便微弱地发出声音问:“你哭什么?”
阿列抬起头,见他苏醒,惊喜微笑,用力拿袖口擦擦脸颊,急切地说:“老板,不如就把病情告诉钟小姐吧!”
“不行……”他一口回绝。
“可是,您这样太委屈了,都已经得了这么严重得病,干嘛还这么委屈自己呢?就算以后钟小姐很晚才知道,等她知道真相的时候她一样会痛苦,说不定比早点知道还痛苦!我们还不如早点告诉她,好阻止她和齐展榕的婚事……”
“都已经领证了,不要再打扰她了。如果我的命注定不会长久,我希望她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事……”
“老板,跟您这么多年了,虽然您平时威严有加,但我觉得您是个很好的人,我真心不想看到您一个人这么孤单,一个人承受病魔带来的痛苦,这一刻,我多么希望……如果我和您有点血缘关系,我的骨髓能贡献给您,那该有多好啊……”
“大男人了,哭什么……男人对着男人哭很衰。”
阿列努力挤出笑脸,用袖子更使劲儿擦掉脸上的泪水:“我不哭了老板,我现在就笑。我相信,您是个有大福气的人,以后一定能找到适合的骨髓,恢复健康的!”
阎希夜沉思片刻,很冷静,对阿列说:“阿列,把律师请过来。”
“老板,请律师做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我要趁现在还清醒,尽早立一份遗嘱。”
遗嘱……阿列骇然失色。
“不……不,老板,您不要这么悲观,医生说了,您这个病活十年二十年的都有……”
“不怕一万就把万一,万一,我熬不过几个月就……”
如果他出了意外,钟歆瑶是他唯一的牵挂。
他必须在死之前把遗嘱准备好,他已经做好决定:“如果我死了,我要把我名下的股份和财产全部赠与钟歆瑶……阿列,你跟了我很久,一直忠心耿耿,我也会为你做最好的安排。”
“老板,阿列最想要的就是一直跟随老板!我每分每秒都为您祈福,请老天保佑您长命百岁!”
也许阎希夜在世人眼中是个冷酷的帝王,
但是在他心目中,他是一个贤明的君主。
阎希夜不该死,如果他就这样死去,那将是一个王朝的覆灭。
结婚之前的某个晚上,钟歆瑶一直心神不宁。
心慌,心悸,心烦,好像有不好的事情在发生。
她一直在叶芷蕾的房子里做家务,擦完了地板,擦柜子,擦完了柜子擦窗户,擦完窗户擦天棚,收拾完客厅,收拾房间,打扫完房间打扫卫生间,片刻不停息。
她很累,可她就是停不下来,只要停下来什么都不做,心脏就一鼓一鼓得好像要爆开,连呼吸都带着无法避免的恐慌。
“歆瑶,不要再打扫了,家里到处都很干净,不需要这样打扫啊!”曲筝跟着她,被钟歆瑶的躁动不安传染了,看着钟歆瑶满头大汗,她不禁上前拉住她的手。
钟歆瑶左手拿着一瓶消毒液,右手拿着抹布,一边往卫生间的雪白瓷砖上喷,一边用力擦拭,尽管每一块瓷砖都亮得反光,她还是不停地擦,不停地擦,她看到瓷砖上反射的自己局促惶惶的脸庞,就更加心慌。
心慌着,心慌着,她浑身一震,猛然感觉墙壁上浮现出阎希夜的身影,她知道这是幻觉,却还是被这个身影惊得后退两步,手中的抹布掉在地上。
她马上捡起来,用左手的消毒液用力往那个影像上喷,喷了好多好多,终于那个幻影消失不见了!
曲筝被消毒液的雾气呛得咳嗽,捏住鼻子,嗓音尖尖地叫:“味道太浓了!咳咳……歆瑶,芷蕾下班回来会被满屋子消毒水的味道熏昏过去的!”
说话间,曲筝拾起抹布,扔进洗手池,又夺过钟歆瑶手里的消毒液,放到架子上。
钟歆瑶已经很流夹背了,额头上的汗水,滑过脸庞,沿着下巴往下低落。
“洗洗手,休息休息!”曲筝从兜里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你已经整整打扫了十一个钟头二十二分钟,一分钟都没停歇,在不停下来,这个房子里的物品和墙壁都要被你擦穿了!墙要擦烂了,房子都要塌啦!消毒液的气味简直要变成毒气啦!”
钟歆瑶终于停止打扫,被曲筝拉回客厅,坐在沙发休息。
曲筝给她泡了茶,钟歆瑶心不在焉地喝了两杯茶水。
“你饿不饿啊?”
曲筝问,钟歆瑶干了十一个钟头的活,中午可没吃东西。
钟歆瑶摇头,感受不到饥饿。
“怎么回事呀,神不守舍的?”曲筝又给她倒一杯茶,小声问。
钟歆瑶讷讷地蠕动唇瓣,终于说:“昨晚我梦到阎希夜在医院,他躺在病床上,在输液,可是,输的不是药水,是血。他的脸色特别苍白,很悲伤地看着我,我很想握住他的手,他却不肯把手递给我,他把手放在自己身体下面,让我摸不到。我被这个噩梦吓醒了,然后一直心慌,喘不上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