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渐渐发亮,再过一段时间,小涛就要睡醒了。
钟歆瑶走到阿庆身边,轻轻抱住她,小声说:“阿庆姐,这辈子我不想再欠任何人一分钱,不想在夜总会再呆一天,我不想接客,不想总是喝得烂醉如泥,头痛胃痛,甚至吐血,不想被人摸别人碰,整天被占便宜,我受够了!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带着小涛,过幸幸福福的生活!我们搬走,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你,想好了吗?”
“不就是脱衣服吗,我就当是演员去剧组见导演。这个时代,女孩子们都抢着演三级片了,我也没必要矫情下去。”
阿庆心里有些沉重,可面对那么大的诱惑,也禁不住。
她比谁都清楚,钟歆瑶每天出去工作的时候,其实内心很害怕,每天都怕遇上坏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时时刻刻都想结束现在的处境。
有好几次,阿庆站在窗口悄悄目送她走出公寓,看到她站在楼下挣扎,硬着头皮挣扎,发呆,不想走却不得不走,没有一丁点安全感的样子,都想替她去夜总会算了……可是,她又做不到。
说出去,是娱乐城的头牌,风光无限,可背地里偷偷流多少泪只有歆瑶自己知道。
“小姐,我陪你去!谁知道,那老头子到底是不是无能,万一他们使坏,我跟他们拼命!”
钟歆瑶闭了闭眼,“阿庆姐,抱抱我!”
阿庆紧紧地抱住她,相互取暖。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萱姨,我们买点礼物,去拜访他们。”
钟歆瑶带着阿庆,来到施慧萱家,把石瑞德对她讲的给萱姨讲了一遍。
施慧萱夫妇听了她的讲述之后,很是疑惑。
“据我们了解,这家公司的股票近期都不会涨了,说不定还要降下去。”
“你们得到过可靠的内幕消息吗?”钟歆瑶问。
“那倒没有。不过,石瑞德在股票上从不失手。也许,这其中真的有什么内幕,外人不知道!”施慧萱很遗憾,“只可惜,一周以前,我们夫妇已经把仅有的两百万,都押在其他股票上了。看来,石瑞德很喜欢你!如果,能搭上这样一个金主,也不错!”
钟歆瑶轻轻一笑:“他已婚,我没那个福气。”
钟歆瑶满怀希望,觉得自己离自由就差一哆嗦了。
于是,她走上了那辆日日等在娱乐城门外的轿车,接过五百万的支票。
钟歆瑶把三百万存款加上这五百万一并投进了股市去。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候佳音。
她没想过自己会赔,更没有想到,自己根本没有逃出人间的险恶。
那是一个非常晴朗的日子,但是,那一天,有很多人因为股票倾家荡产,发疯跳楼。
钟歆瑶呆呆地看着一个人影,从证券大厦的顶楼,“砰”地一声巨响,砸在地面,满地血浆。
人们都在尖叫,她的耳朵却失聪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听不到……因为,她也要疯了!
所有的钱,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石瑞德不是股神吗,他不是从不失手吗?怎么可能让她倾家荡产呢!
她双手冰凉,手心中全是冷汗,她慌了神,人也傻掉了。
天灾,
人祸,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想躲都躲不了。
她魂不守舍地来到娱乐城上班,刚进入娱乐成,就有服务生过来通知,“钟小姐,石老板已经在包间里等你了。”
她今天没有穿漂亮衣服,也没打扮,无精打采地匆匆赶去包房。
想不到的是,门开启的那一刹那,她完全傻掉。
坐在包间的不止石瑞德,还有阎希夜,他们正碰着酒杯,品着红酒,说着笑谈。
石瑞德的脸上对她没有一丝羞愧,而阎希夜的眼底全是得意的快感。
钟歆瑶怒斥:“石老板,你让我买的股票,都赔了,此时此刻,你还笑得出来!”
石瑞德看她的表情不再深情,不再浪漫,不再宠溺,而是淡淡的戏谑,“这只是个游戏。我忘了告诉你,我和阎少有十年的交情了。”
钟歆瑶的脑中嗡嗡作响,眼前变成黑白画卷,满目疮痍和残忍。
石瑞德竟然是阎希夜的朋友,此刻看起来,还是同流合污的那种!
她被耍了,被他们联合骗了!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我怎么可能捡希夜玩剩的女人呢?钟小姐,你识人的经验还是不够啊!”石瑞德哈哈大笑,笑得丰神俊朗,又令人深恶痛绝。
“你骗了我,你骗光了我的积蓄,这是诈骗!”
“是你把我当成预言家深信不疑,我有威胁你炒股吗?是你主动求我的!就算你想告我,也拿我没办法,这天底下哪有什么股神?我预测哪种股票能涨就一定能涨吗?何况,你有证据证明证明我骗了你吗?”
“你们,真卑鄙。”
“吃亏是福,上了这一课,你以后就不容易再上当了!是不是阎少?”
阎希夜扬起嘴角:“瑞德,你做得好!”
“是我太傻,轻易相信陌生人,是我太贪心,才有机会给你们骗。”
想想自己牺牲那么多,好不容易得到八百万,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的人生简直是莫大的虚妄。
他们简直不给她一点点活路!
她慢慢后退,怨恨地转过身,想要离开这里。
“站住!”阎希夜凌厉的嗓音划空而过,像一根铁锤捶住她的心口,她还没走出门,便被几个手下推回门内。
“我们点了你的钟,你就这么走了么?”阎希夜高高在上。
“阎希夜,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她仇恨地瞪着他。
“专业一点,没人愿意看你哭丧着脸。”
“我也不想哭丧着脸,我想给你哭丧,可是老天瞎了,他不肯惩罚你!”
阎希夜的手轻轻摇晃着高脚杯,凝视着那鲜红如血的液体,眸子里一片漠然:“这也许是你上辈子欠我的。”
她哭了,晶莹的泪滴从眼睛里流出来,滑过伤心的面颊。
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望着她无助而可怜的模样,石瑞德的表情有一点僵住,不禁叹了叹气。
“钟小姐,你怎么就不对阎少说几句好话,陪陪笑脸呢?你这么倔强,这么不服气,让阎少如何放过你?也许,你服个软,就不用受这么多罪了!先别哭了,过来,给他敬几杯酒,兴许他还会让你在娱乐城做下去!你还不知道吧,这娱乐成真正的老板是阎希夜!你拼命这么久,不过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混口饭吃罢了!”
原来如此!
难怪,这里所有的人都在和她作对!
她遭受的一切,都不是意外和巧合,所有惨痛的经历都是他安排的!
“你们觉得,我受过的侮辱还不够么?”她愤怒地低吼。
“韩信能忍胯|下之辱,这又有何难?你人都给了他,那就使出浑身解术把他哄得高高兴兴,说不定我们的阎大少爷就放你一马……别傻站着,还不过来,给我们倒酒?”
她目光呆滞,走了回去。
“来,坐到阎少身边。”石瑞德兴致盎然地张罗,把酒瓶子推给她,让她服侍阎希夜。
她拿起酒瓶,拿过阎希夜的杯子,往杯子里倒酒,一直倒一直倒,酒水从杯中不断溢出来,淌在茶几,流到地毯上,一整瓶酒在她恍惚间倒得一滴不剩。
耳边响起两色“啧啧”的轻鄙声,她忽然在茶几边缘狠狠敲碎酒瓶子,朝阎希夜身上刺了上去!
双臂被人从身后飞快架住,身体被瞬间托开,阎希夜的手下阻止了她,粗暴的力量几乎折断她的胳膊,她倒了下去,两个男人将她死死踩在地上,黑色的皮鞋压在她的胸口,但她的手里仍死死攥着破碎的玻璃瓶。
阎希夜站了起来,他的身影如泰山一般巍峨。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伸出他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活着,累吗?”
累。
很累,很累。
让人不想活下去了。
有一滴珍珠般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进她的耳廓。
她哽咽地发出微弱的声音,他要俯下头才听得清楚:“也许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你可以放过我弟弟吗……”
他的眼梢弯起一丝笑意:“听说你弟弟得了很重的病,如果找不到可移植的骨髓,不知道能活到几岁?他的命,比你还苦……你怕他长大了,我也会像折磨你这样折磨他?那得看,他能活到多少岁,也许,就算未来找到了合适的骨髓,他也移植不上……”
“你不就是想要命吗,钟家欠阎家两条命,第二条命,我赔给你。”
她抬起右手,用玻璃瓶割向自己的左手腕!
用上全部力气!
血,刺目惊心,流不止。
她闭上眼睛,等待上帝的亲吻,也许会有天使经过,带她去天堂见爸爸妈妈,她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眼睛里的好孩子。
阎希夜的瞳孔越放越大,她的决绝给他冰冻的心池带来一丝震撼。
是他逼她的,此时此刻,她只求一死。
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脏忽然感到一阵碾压般的疼痛,让他的呼吸凝滞了!
他蓦地捏住她失血的手腕,
捏住她扩张的血管!
对手下说出两个字:“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