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缸中已经放满烟头，他又点燃一根，面无表情地抽着。过去养过的水仙花，在他不在的十个月期间已经死掉了，残枝败叶在花盆里格外萧条竟让他的胸口一阵抽痛。
“少爷。”管家出现在身后。
“什么事？”
他头也不回地问。
“刚刚接到来电，钟歆瑶已经将犯罪的经过供认不讳了。”
“她全招了？”
“是的。”
他顿了顿，“他们给她用刑了？”
“没有，是她自愿承认的……”
“好，很好……”可他脸上没有一点满意的样子。
晴嫂的手里拎了一大袋东西，走到他面前，放在石台上。
他没有心情看，随口一问：“拿的什么？”
“少爷，这些是下属从你在绿心小岛上所住的地方拿过来的东西，也是一些罪证，你看看有没有用？”
阎希夜低下头，拉开袋子的拉链，蓦地愣住了。
那里面有几套他在小岛穿过的破衣服，有钟歆瑶的皮包，有他的黑色皮夹，各种卡片和真正的身份证件都在里面。还有那张假的身份证，和一对绣有水仙花的护腕。
这些东西刺痛了他的眼睛。
十个月以来，在绿心小岛的回忆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一个又一个画面，排山倒海地占据了他的头脑。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已然分不清了！
拿起那张假的身份证，望着那既虚伪而又真实的名字，莫名灼伤了眼眶，不禁为此感到震惊。
一切都是假的！
他说服自己。
如果真的为之所动，就中了那个女人的圈套，你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阎希夜绝不可以栽在女人身上。
这日，孙凤英把阎希夜叫到她的别墅，商谈如何处置钟歆瑶的问题。孙凤英自然打算要让她永不翻身。
“我已经与律师谈过，像她这种恶意谋杀手段残忍的行为至少可判处十年以上，加上她杀人未遂导致你失忆，又恶意隐藏你的身份，对你个人以及帝国集团所造成的严重损失，判无期都可以。让她的后半辈子就在监狱里待着吧。”
阎希夜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话，久久没有做出反应，一直在愣神。
“希夜，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这么心不在焉！”
“我有一点累。”他看起来很消沉。
孙凤英观察着他萎靡不振的眼睛，他的目光盯着虚无的位置，还有一丝怅然。
“别告诉我，你心软了，阎希夜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孙凤英严厉呵斥，然后站起身，“我再去给律师打个电话，让他马上过来当面跟你想说。”
孙凤英把阎希夜的犹豫看在眼底，虽然他似乎还如过去般冷漠，但他的内心世界在动摇。处理钟歆瑶必须尽快，以免后顾之忧。她很怕阎希夜后悔，赶紧让佣人拿来电话，拨通律师的电话号码。
在她通电话时，阎希夜的手指动了动，不自觉地摸向戒指，垂眸看看戒指上的太阳浮雕，心跳凝固了几拍。
小岛，海岸，沙滩，山洞，他们的小房子……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无论他怎样抗拒，记忆是无法磨灭的。
“你姓祈，祈祷的祈，名字是天昼，代表光明的意思。”
“如果我把这里变得美丽富饶，你愿意永远跟我生活在这儿吗？”
“如果有一天，你站在了人生的最高处，我希望你是一个有责任有爱心的人，而不是一个得了富贵病晚期的冷血人士……”
阎希夜悄悄地叹了叹气。
无名指戒指套住的位置隐约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并发痒。
他揉揉手指，摘下戒指，震惊地看到手指的皮肤被戒指背面刻制的字体印出清晰的痕迹——天昼。
多么不可思议！
孙凤英打完电话转过头，竟见他痴愣地看着手指发呆，另一只手上还拿着那枚戒指，不禁扬起嗓音。
“你对金属过敏，戒指赶紧扔了吧。”
阎希夜忽然抬起头，认真对她说：“没必要判那么久。”
孙凤英错愕地问：“那你说，该判多久？”
“我毕竟没死不是吗。”
“你从来不对任何人心慈手软，我不允许你为这个女人破例！”
“不是破例，是事实。”
“你敢站在父母的灵位面前说这些话吗？你对得起死去的父母吗！他们是被钟家害死的，难道他们家的人不应该进监狱作为补偿？何况，钟歆瑶是杀人犯，这也是事实！多想想，她是怎么残杀你的！”
阎希夜站了起来，不想继续谈论下去：“我做的决定从来不改变。”
“你站住！”孙凤英气愤地走到他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想和她在一起？”
“我怎么可能跟仇人的女儿有结果。一直以来，只有折磨她才能让我感到快乐，让她生不如死，我都在那么做。她已经招认所有犯罪事实，现在对她而言，终生监禁的生活反而是一种解脱，我不会让她那么容易解脱。我要让她带着一生的污点，接受整个社会对她的歧视，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她欠我的债这辈子都要还。我要让她自暴自弃，然后亲手了结自己。天底下女人遍地都是，我阎希夜还会缺女人么。”
听他这么说，孙凤英才放心，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才不愧是我雷厉风行的孙子。”
阎希夜拿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走出门外，留下话：“我很忙，下午三点直接叫律师到我公司办公室谈。”
手下将他的玛莎拉蒂来到他面前，阎希夜上了车。
“钟歆瑶现在还在警察局吗？”他问。
手下回应：“认罪后，已经关进看守所了，等检察机关提起公诉，还有受害人也就是您提起诉讼。就开庭审理依法判刑。”
定了定神，他命令：“去看守所。”
森冷的看守所内，钟歆瑶被狱管带到会见大厅。
她穿着专属于犯人的罪服，双腕拷着手铐，双目无神地走出来，看到阎希夜的时候，只有小小的波动，慢慢地在他面前的板凳坐下来。
阎希夜冷淡地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她反问：“我已经全部招认了，你们放了齐展榕没有？”
“到这个时候，你还关心他么？”
“阎希夜，你不要用屈打成招那套对他！如果你把他送进监狱，你简直丧尽天良！”她愤怒地瞪住他！
阎希夜凝视着她激动的脸庞，充满仇恨的双眸，她望着他的目光变了，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温柔。
也许，这就是现实吧，他们都必须回归到自己原本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