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之后，艾拉的表情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面对着杜明。
“我想，我大概要离开一下。乐园那边有点事……是妖精使之间的事情。”
虽然艾拉是面向着杜明，但她的目光却有些闪躲。
“所以，我要回去一趟。放心，我已经请好假了，不会耽误到什麽的。也许过一段时间我会回来，也许……算了，到时候再通知你吧。”
艾拉说话时，给人的感觉有些忧郁，并不十分快乐的样子。杜明虽然对此有所察觉，但却没有联想太多。毕竟他才刚从那个遗迹回来，自己的心情也根本谈不上好。
收拾好了东西，艾拉拖着一个旅行包，走到了杜明的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她终於还是抵挡不住杜明那张充满困惑的脸，勉强在自己的脸上挂上了一个笑容。
“在遗迹发生的事情，你不要太放在心里。仔细想想，他们根本就是想要杀死我们，我们的反击完全没有任何错误或过当。妖精使的世界就是这样，为了保护自己，有时候不得不将其他人的生命终结。执着於这一点，是没有什麽意义的……我想，你最好还是将在遗迹里与你融合的妖精好好的研究一下，毕竟有两个妖精同时融合在一个人身体上，是前所未闻的事情，如果消息传出去，绝对会造成妖精使世界的混乱。虽然说那天逃走的莉亚也许不清楚这件事，可能不会大幅度宣传出去，且宣传出去也不见得会有人相信，可是你依然不能放松。你自己也千万不要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从外表来看，即使别的妖精使看得出来你也是拥有妖精之人，但同样无法看出你有两个妖精在身上。我想，你最好还是先和那个妖精仔细沟通一下吧。”
说完了这番彷佛算是叮嘱的话之后，艾拉走出了家门，只留下杜明一个人在家。虽然艾拉说的话，和她实际想说的似乎不一致，可此时的杜明完全无法感受得到。杜明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在想什麽，杜明现在甚至连叹口气的力气都没有。在遗迹的战斗虽然让他受了些伤，但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身体上的疲乏几乎已经消除殆尽，但是心灵上的迷惑，却让他依旧提不起精神来。
“我说，凌。”一种无聊的情绪充满了杜明的脑海，於是，他和凌聊起天来。“上一次杀人之后，我感觉非常的沮丧、消沉、悔恨……可是，为什麽那种感觉到了这一次，却淡了很多呢？只有在短短的时间里，我才会有那种感觉，而到了现在，我却感觉平静了许多呢。”
杜明的话让凌沉默了一阵子，不过，她还是给出了答案。
“很多事情只有在第一次发生的时候，个人的反应会比较大。而第一次的强烈刺激过后，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就会慢慢适应了……尤其是当这种事情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更何况，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每次都是与你的性命有莫大的关系，因此第二次杀人，自然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让你惊慌失措。”
凌的话并没有给杜明任何安慰，反而让杜明不由自主的打起冷颤来。
“习惯了？难道我已经习惯了杀人的感觉吗？难道我以后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吗？我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我希望自己还保留有人性……杀人，绝对不应该是一件可以让人习惯的事情……”
杜明喃喃自语着，身体不由自主的缩了起来。在开着空调，温度舒适的屋子里，他却感到浑身发冷，由内至外，无处躲藏。
“我变成杀人狂了吗？这种习惯了杀人的感觉……我甚至不会感觉到恶心，不会再想呕吐……难道下一次，我就会开始享受那种手中武器插入人体的感觉了？我即将变得对人的生命毫不关心，即将变得冷漠得如同恶鬼？我不想那样啊……”
“你不会那样的！”凌粗暴的打断了杜明的自言自语，他几乎已经将自己的心灵完全击溃。凌有些烦躁的大吼起来，道：“杀人并不会让人变成杀人魔！要知道，杀人也是出自於很多理由的，为自己以及亲人的生命而杀人，根本就不算什麽过分的事。那些保卫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亲人的士兵，都在战场上沾满了鲜血，你能说他们是杀人魔吗？这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在战场上，无非就是杀人，或者被杀，那都是士兵的命运，你听说过哪个退役的士兵最后变成了享受杀人感觉的恶鬼？你不要再庸人自扰了！”
这彷佛是发泄的一顿话，是有史以来凌说过的话当中，语气最重的一次。即使是在心灵深处，杜明也觉得凌的声音几乎震坏了他的耳朵。而这番话，也深深的打入了杜明的心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
杜明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麽。自己杀人，肯定是件不对的事情，但是，在凌的话的影响下，他似乎觉得，也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像得那麽坏。但是，这种想法却又让他觉得可怕。一时间，无数纷乱的情绪让他头疼得几乎要爆掉。他只能闭上眼睛，用枕头盖住头，想用力的将这些事情全部忘记。
而就在这杜明不想说话，而凌又发泄过后的沉默时刻，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了。
“编号○○四五七向主人报到。请问，我将如何称呼您？”
虽然一直都是在用敬语，但语气却是平淡得好像机械的声音一样。这个古怪的声音在杜明的心灵深处响起，让杜明不由得一惊。这是个和凌完全不同的声音，虽然也是属於女性，但却可以轻易的分辨出来。而与此同时，凌的一声轻“咦”也随之传来。
“是谁？”这句话问出口之后，杜明才猛然惊醒过来。
回来的时候，他心情沉重，到家之后，艾拉又很快便离开，连这个在遗迹中莫名其妙和他融合，又帮助他打败了那两个后来妖精使的妖精都忘记了。说起来，这个妖精除了在战斗的时候出声提示之外，还没有说过其他任何话语，因此被心里思绪万千的杜明遗忘，倒也是件正常的事情。
“我是编号○○四五七的妖精，作为实验品诞生，以前未有过主人记录。因此，您是我的第一任主人。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这个妖精的称呼很奇怪。无论是凌，还是轻盈的微风，都不曾将妖精使称作为“主人”，但这个妖精却很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宿主当作主人，这又是什麽缘故？
“我都忘记这个小家伙了。看样子，她是当年战争中一个帝制国家的产品。制造者聚集之地制造出来的妖精，才不会恶心的称呼自己的宿主为主人。那些国家居然可以研究出依附到已经成为妖精使的人身上的妖精，看来，他们的科技并不差啊……”这是凌的声音。
在对那个妖精的出声稍微感到一点惊讶之后，凌立刻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当然，这并不能缓解杜明心中的惊讶和疑虑。
“你说你叫什麽名字？还有，你直接称呼我为杜明就可以了，不用称呼什麽主人。”
“是。主人名字确认为『杜明』，存入资料。”
那种彷佛机械一般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彷佛执行命令一般，快速而高效。
“呃……编号○○……你有名字没有？光读编号太麻烦了。”杜明似乎想叫那个妖精一声，但却没有记住那个编号，因而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
“我没有名字，出生编号即为○○四五七。若杜明主人觉得这个称呼不妥，可为我取一个便於称呼的名字。”
那妖精平淡机械的声音让杜明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告诉她叫自己的名字是杜明，不用叫他主人，结果她还是两个都叫了。
“好吧，那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呃……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妖精，你也应该知道了吧？你姑且先叫她『凌姐姐』好了。那麽，我就应该给你取个类似的名字……琳，就叫『琳』好了，听起来，和凌真的像是一对姐妹呢！”
擅自的将凌与这个新妖精琳安排为一对姐妹，杜明甚至有点小得意。不过出奇的是，凌居然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妖精都是人造的产物，说彼此都是姐妹，也没有什麽错。好吧，既然你才刚刚出生，那麽，你的确就是我的妹妹。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有接触过人，感情什麽的一点都没有。虽然这样也许不会受到什麽伤害，可是，也不会有幸福的感觉。以后，就让我来教你体会什麽是真正的感情吧……”
不知道为什麽，对轻盈的微风那样的可爱妖精都不假辞色的凌，对这个刚刚出生，对这个世界甚至一无所知的琳，却表现出超乎常理的热情来。杜明虽然对此有一些疑惑，但并没有深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