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仇人就这麽被自己重伤，一枝插进肺部，一枝穿过心窝，枫华的刀把长老的腹部砍下一块肉，若不紧急治疗的话，这样的伤，长老是死定了。照理说，自己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看着倒在地上的长老，萧奕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涌出的反而是空虚感。
枫华也是同样的感觉，而且，长老最后的放弃抵抗更是增加她心里的不爽。
长老笑而不答，在嘴巴旁边的血与他的笑容看起来非常不合。
“因为他要赎罪。小萤，可以拜托你帮他止一下血吗？我还有话跟他说。”代替长老回答的，竟是被小萤搀扶走过来的校长。
“嗯……嗯。”小萤犹豫了一下，看了萧奕跟枫华一眼，看到他们都点了下头，才跑去使用治疗的法术。不过，长老伤得很重，小萤的法术并没多少作用。
“赎罪？”
“唉，不愧是你，连最后也被你看穿了吗？”长老说出这话时，喉咙似乎被血沫稍微堵住，导致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不，我应该早点看出来的才对。从我们接了搜索饕餮身体碎片的任务之后，你的个性就骤然改变。哪有可能一个人会昨天跟今天的个性忽然就改变的呢？但是，没有相信你的我也有错，我应该更相信我们之间的友情。”校长蹲了下来，看着躺在地上的长老，就以不干扰的方式在旁听着。
萧奕跟枫华不想妨碍两位老人的对谈，都主动的退到一边，加上他们也想知道校长口中的“赎罪”是什麽意思。
“听到你还愿意叫我一声‘老友’就已经足够了，那就证明我们还是朋友吧？”长老苦笑着看着校长。
“我想知道，你的个性怎麽会隔了一天就改变这麽多，是什麽因素造成的，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麽吗？”
对於校长的问题，长老只是撇开眼睛，不想直视长老，犹豫了一下，才开始说。“是我没用，你以前总是夸我是个有坚强意志的人，而我却输给了恶魔的意志，比起我，你才是坚强的人。”长老转回原来的方向，声音已经开始有点颤抖，因为他的伤口虽在小萤的帮助下，有稍微止住出血，但是，并没多大的效果。“这得从很久以前说起。那是四大妖兽还在的时候，参与歼灭作战的弑妖者中，有一个是我的祖先，而当只剩下最后一只上古妖兽，也就是饕餮时，我的祖先是补上最后一刀的那个人，也是最后接触到饕餮的人。”
“这麽说来，你口中的诅咒就是在那时……？”
“你说对了。就在那时，饕餮的意志与我的祖先做了极快速的交流，他以强大力量为代价，要我祖先保留他一部分的身体碎片下来，而他的意志偷偷的藏在我祖先的潜意识中，所以我的祖先才会坚持的要把他的碎片给留下来，一部分是因为饕餮在暗中作祟的原因，这也是诅咒的源流。”
“不过，你的祖先……那为什麽会……？”
“你想问，为什麽饕餮的意志会继续延续到我这一代吗？在我们家族中，有孩子被生下时，他就会将一部分的意志传递到每个孩子的身上，以为了分散危险的原则，所以这世上潜意识有饕餮意志存在的人不在少数，而饕餮也刻意不苏醒，一直安分的存在我们的意识深处，也从未跟我们交流过，直到了那个狂人，接触到了饕餮的碎片开始。”
“你是指二十年前的那个事件？似乎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你的个性才有了剧烈的改变？”
接下来长老想说的话，校长已猜到了大半，但他还是让长老把话给说完。
“是的，那个狂人事实上也是我们家族的分支，不过，我并不认识他，是后来在我脑中苏醒的饕餮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也就是说，你也是接触到饕餮的碎片，才让饕餮苏醒。”
“就是如此。不过，我却被饕餮的意志给击败，意识被他所操控，自此之后，我的行动几乎都是由饕餮操纵着，无法抵抗。他命令我去蒐集碎片，命令我控制弑妖者的势力，命令我灭了那个村庄，命令我去拿回他的心脏，命令我让他复活，砍断老友的手臂，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操纵我的身体去做这些事，我的心虽然有罪恶感，却没办法做出什麽。”
长老脸上露出懊悔的表情，可是话说得太多，脸上已渐无血色的他，看起来只有难看。小萤竭力在阻止着他的出血，还是只能看到长老的血继续涌出。
“在刚才的战斗中，我极力的想夺回自己的意志，告诉你们阻止饕餮的方法，但已经太迟了。直到了他让我离开了激战的地区，我才恢复了控制自己意志的权利，但是，这反而让我只能深深的懊悔。这些事虽然都不是出自我意愿去做的，但是犯错的人仍然是我，我有赎罪的必要，我的罪孽过於沉重，只有一死，才能减轻我的罪。”
长老诚挚的告解，却让在一旁听着的萧奕非常的不满。他不顾长老虚弱的身体，抓着他的衣领，硬是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萧奕的行为让在抑制长老出血的小萤稍微一愣，也让校长伸手要阻止他。
“萧奕！”
“死老头，你别阻止我！”萧奕转过头，狠瞪了校长一眼，又转回头来对着长老大骂。“你想就这麽一死了之吗？死了就算赎罪？别开玩笑了！你不过是在逃避！逃避这个饕餮已经复活的世界！想逃离你不愿面对现实的这个世界！你真的认为你罪孽深重，你就该好好的活下来，在我们的眼前磕一百个响头，要求我们原谅你！然后，跟我们一起想办法或帮忙消灭饕餮，你这麽做才能叫做赎罪！犯了错不是怪罪自己就能了事，而是要如何想办法弥补！”
萧奕一连串的骂了一段话，所有的人都有点被吓到了，很难得看到萧奕这麽激动的骂人。
在所有人都愣住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笑了出来，虚弱且苦涩的笑声，彷佛是在反击萧奕的怒骂。
“你刚刚说消灭饕餮？哈哈，饕餮是无法消灭的。”
“无法消灭？你这是什麽意思？”萧奕不解的问。
“老友，这麽说来，之前你也说过类似的话。”校长想起了在长老离开前说的一段话，大意也跟这差不多。
“事实上，道理很简单。只要是妖怪便有其原形，从鸟兽到植物，从有生命到无生命。只要你们知道了上古四妖兽的原形，就会了解我为何会这麽说了。”
“那他们的原形是什麽？”萧奕非常不爽的把长老放回地上，这个举动让长老吐了几口血出来，伤口也涌出更多的血。
“‘混沌’、‘檮杌’、‘穷奇’的原形是你们现在看得到也摸得到的东西，就是：大地、细胞与光线，而‘饕餮’的原形也跟他们一样，是确实存在，却又不易让人去理会他们存在的东西。所有生命，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怪皆有的力量，也就是灵力与妖力，所以他才拥有可以吸取所有物体的灵力、妖力的力量。”
“等等，这怎麽可能？”小萤听到上古妖兽的真面目，不由得惊呼。
“小女孩，怎麽不可能？唔……咳咳！空气都可以成为妖怪，那些事物怎麽会不可能？”长老虚弱的回答小萤，可是却吐了一大口血。
“这麽说来……不可能！那从前的弑妖者是怎麽消灭他们的？”萧奕思考了一下，发现刚才长老的话中有明显的矛盾点。
“他们……并不是被消灭，只是没兴趣跟人类继续缠斗下去。他们只是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不想再管世事，但好大喜功的人类却自以为消灭了他们，这在我祖先留下来的书里写得一清二楚。只有饕餮不满於人类的所为，才会假装被人类消灭，刻意让人类毁损肉体，然后，假装是跟我的祖先交涉，实际上却埋下了伏笔。”
“本来就不会消失的东西幻化成妖怪，难怪你才会说他们是无法被消灭。”校长把长老的话做个总结。
“那一只空气构成的妖怪，再过个几年，或许也能达到他们的实力吧？毕竟他的构成性质还跟他们还挺相像的。”萧奕想到之前遇过的对手。
突然气氛一静，全体都陷入思考的状态，没有人说了的话，直到了长老再次的咳出一口血，才打破了沉静。
“咳！咳咳……！好冷啊！这身体也撑不下去了，终於能以一死的方式赎罪了吗？”长老喃喃的说着，话中带着颤抖，因失血导致体温下降，嘴唇也发紫，脸也看不出原本的血色。
“我不是说过，不准你就这麽死去的吗？你给我好好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