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在“虹月”二把手的位置上安坐多年,炎狮终究不是只靠蛮力的庸碌之辈。他本是惊怒交加,却又冷静了下来:“不用装了!你如果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刚才会放过那麽好的机会?”
的确,如果没有顾虑,刚才炎狮腾空时正是射杀他的绝好机会。只是此人一死,“虹月”不免当场翻脸,吊在上边的两人可就死定了。雅克没想到炎狮脑子转得挺快,却也不着急:“阁下是这麽想的?要不要多试几次呀?”
“少在这里胡搅蛮缠!”炎狮厉声道,“你想磨时间等援军?别做白日梦了!”号角长鸣,雅克等人背后冒出一百多骑打着“虹月”旗号的人马。
雅克神色不变:“这麽说,阁下是要玩硬的了?”
陡然,弓振强弦,炎狮跳下地来,脸色惨白,他的坐骑已被艾瑞一箭射爆马头。艾瑞这次没用毒匕,而是灌注神圣斗气使出了“爆裂箭”。艾梅莉娅偷偷给他加持的“风之矢”魔法,更是加快了攻击速度。
“我相信,现在大家可以好好谈谈了。”雅克正容道。
炎狮冷汗涔涔,不禁后悔离雅克等人太近。他挥手制止蠢蠢欲动的手下,“大人说得好,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彼此的实力,确实是可以好好谈谈了。我已说明我方条件,该轮到大人您了。”
“哦、哦……好说。解散『虹月』,上交兵甲,本大人可以补偿你们的一定损失。”雅克特意补充了一句,“但是,以前没收的一切,概不奉还。”
炎狮怒笑,“你开什麽玩笑?!别以为『虹月』是胆小鬼!这里的人,人人都可以为组织流血!”
雅克连连摆手,“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要讲究谈判的艺术嘛!艺术,艺术你懂吗?这就是说,我可以漫天要价,你也可以抡起斧头狠狠砍价,砍到双方都满意为止……做生意嘛,总要双方都满意才好。这叫什麽来着?动态平衡?似乎是这麽个词……”
炎狮简直无语了,他从没见过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镇长小丑般的演出是为了什麽?等待援军?自己的手下早将『唏嘘中队』盯得死死的,不可能实现偷袭;插科打诨以便在谈判里占点便宜?这家伙不可能如此天真吧?
“我们『虹月』,绝对不会解散……”百思不得其解的炎狮,只能继续与雅克周旋。以他的脾气,说不定早就下令冒死一拼了,但疾隼的命令却严禁他这麽做,那就只能耗下去了。
於是,两人开始了漫长的口水拉锯战。每一点利益得失,两人都要争上半天,更别提“虹月”的法律地位这种原则问题。
这一番纠缠,转眼就是半个多小时,炎狮直说得口乾舌燥,苦不堪言,而雅克却是越谈越精神,口沫横飞。
磨了半天,炎狮终於失去最后的耐性:“我们可以向霜王上交税收!但是,你一定要保证我们在这里公开收取保护费!不同意这一条,一切免谈!”
“免谈?那你们就依然是非法组织……”雅克又将谈判扯回原点。
炎狮气得脑袋发晕,正要斥责,突然发现不对:雅克背后的远方,在自己那队人马的后边,突然出现大队骑兵!
他倒吸了口冷气,斗气全转到脚下,陡然全力一跃,左闪右避,惊险地逃回己方阵营。本已昏昏欲睡的手下,立刻将首领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艾瑞也给刚才那番讨价还价搅得有些走神,反应过来时炎狮已身形展动,仓促发出的两箭都没命中。
“炎狮!这一课上得怎样?交学费!”哈哈笑道,雅克回头看看身后,手挥处,己方40人迅速布成圆阵,防备对方惊怒中前后夹攻。
炎狮也确实有先吃掉雅克这拨人再逃跑的打算,但再仔细一看,左右两翼竟也出现了敌军踪影,吓得赶紧后撤。另一支队伍也绕过雅克等人,迅速逃遁。
但炎狮等人并没有忘记吊在树上的两个可怜虫,一边撤退一边赏了他们十几箭。
眼睁睁看着书记官被射死当场,雅克口中不住咒骂,但并不冲动。等后边的敌人绕到前面后,他才下令变阵为冲锋阵型,衔尾追去。
便在此时,炎狮逃遁的方向也出现了骑兵!
炎狮冷汗直流,他怎麽都想不明白,怎麽可能突然出现这麽多骑兵?即便雅克有办法避开“虹月”的耳目调动兵马,也不可能弄来这麽多人。四个方向隆隆而来的骑兵,加起来至少有三百人!整个“唏嘘中队”都没这麽多人。
心念陡转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彷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迎面冲来的骑兵举起了战旗。猎猎战旗上,狼头狰狞--风狼大队!来自赤稻城的风狼大队!
雅克呼喝一声,带领手下盯着炎狮追去。身后蹄声雷动,援兵已追了上来,当先一人,跃马横枪,正是昆特。
“老大就是老大!”雅克怪叫道。昆特没顾得上搭理他,指挥手下呈扇形散开。
大地如风暴中的海洋般跌宕起伏,铁骑冲锋!
在绝对的劣势下,“虹月”陷入慌乱。但炎狮确有过人之能,仓皇逃窜中仍能冷静判断形势,果断地分兵两路逃亡。
在兵力不足下还要分兵,看似自取灭亡,但此时“虹月”就算是凝成铁拳也避免不了惨败,炎狮索性让亲信带三分之二的人马突围,自己则率少量精锐冲向侧翼空隙。
风狼大队人数终究不足,只能尽量截住炎狮亲信所带领的那部分人马--毕竟那看起来更像是“肥肉”。在包围圈差一线完成之际,炎狮带着二十多名手下,险之又险地自空隙处冲出。
铁幕合围,炎狮所带的人马被拦腰截断,除了前头的二十多骑外,统统陷入了杀场。而炎狮亲信带领的那部分人马,更是没有一人能够逃出。
炎狮百忙中回望战场,眼睛都快迸出血来:风狼大队正无情地杀戮他辛苦经营多年的有生力量!不少“虹月”成员已下马求降,但风狼战士根本就不纳降!
眼见“虹月”大半战力就要丧於此地,炎狮终於生出悔意:何必惹这镇长?双方本有回旋余地的!
他却不知道,雅克此时也在后悔,简直后悔得想抽自己嘴巴:他早就弄到了炎狮的画像,为何不早点给昆特他们提供几幅画像?如果风狼战士认得炎狮,他就不可能这麽容易突出重围了。
“追!死活不论!”雅克怒吼。若是书记官未死,炎狮还不是那麽重要,但既然那两个可怜虫已成刺蝟,他就得拿炎狮的脑袋去向茉伊拉交代了。
这一追,雅克在军备上所下的本钱就看出作用了。炎狮等人的坐骑已算骏马,还是让他们越追越近,不一会就进入了弓箭射程。急促的弓弦声响过,炎狮残兵纷纷落马。
就在雅克以为大功告成之际,前方出现密林。炎狮一头钻了进去。雅克喃喃咒骂,略一犹豫,还是追了进去。
一进林中,雅克立觉不妥。
孤身一人的炎狮毫无丧家犬模样,竟趾高气扬地停下来,冷笑地看着他们。在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灰袍人。
灰袍人其实身材其实不高,也没骑马,就那麽站在那里,却让人有种必须仰视的感觉。他的面孔藏在帽兜中,尽管树林中光线足够,雅克却怎麽也看不清他的脸。
雅克环顾左右,树林里一片宁静,四散的精神力也没发现埋伏。如果说有什麽不对的地方,那就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灰袍人。
灰袍人?晨曦教会服饰尚黄,但隐修士穿的似乎就是灰袍……雅克一边示意属下警戒,一边笑呵呵地道:“看来,新一轮谈判开始了。”
“就是他!就是这个奸恶小人,残杀了镇长,如今更设毒计害了我们一百多条人命!”炎狮毕恭毕敬地对灰袍人道,“他连俘虏都没留,投降的弟兄们全被杀了!”
雅克正色道:“这话可就说错了,本大人当然是要俘虏的,比如说,你就可以算一个。”
灰袍人的帽兜缓缓移动,似乎在打量雅克等人。雅克皱皱眉头:“疾隼?”
“本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选择。”灰袍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雅克手下战死两人,另有三人陷入乱军,此刻连同雅克共是35人在此。这灰袍人将炎狮护在身后,一人面对35人却是泰然自若。
雅克摸了摸下巴:“说来听听。”
灰袍人似乎扯开了话题,“在你来之前,八角镇已经平静了十多年,我──需要平静。”
雅克笑了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本镇长离开这里,而另一种选择呢?死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