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本能的转过身体,漂亮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很清楚在这种距离内绝对无法闪避如此致命的一击。
这时,一枝锋利的标枪后发先至,用虫牙制作的枪尖生生扎入虫子被坚硬甲壳包裹的头部,巨大的力量带动它庞大的身体脱离引力倒飞起来,狠狠的撞出数米远。
然而,还没等惊慌的千叶回过神来,一只赤红色的巨蠍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巨钳翻飞中,驮虫坚硬的甲壳支离破碎。在这种力量面前,重伤的驮虫已经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巨蠍那带着弯勾的锋利毒针刺入它的颈部。
这是一次完美的猎杀,所有的步骤都是乾净利落,千叶甚至从中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当她顺着赤红色的巨蠍向上望时,发现那个凝视着她的强壮男人竟然是夺走自己状元头衔的赤尤。
“是你!”
“哼哼!状元?”没有理会千叶眼中的感激,赤尤的神情中充满着不屑。
但是听到赤尤的耻笑声,千叶却没有任何的不快,只是黯然低了下头。确实,这才是状元的实力,与赤尤相比,她确实没有成为状元所需要具备的实力。
苦笑着抬起头,千叶擦了擦面罩上的雨水说:“总之,谢谢你……”
“没必要谢我,不过……记住你是来这干什麽,下一次再发呆可没人能来救你,包括你那个没用的野男人。”
“不许你说哥的坏话!”千叶气得浑身颤抖,她可以允许别人看不起自己,但绝对无法容忍对方蔑视林羽。
“你就对他那麽死心塌地!就他?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赤尤在咆哮,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要这麽激动,但是看到千叶居然为了一个外族人警告自己,内心的怒火便不由自主的往外冒。
“他是从天堂来的使者,是最强的男人!”千叶倔强的瞪着赤尤暴怒的眼神,一步都不肯退让。
“最强?哼,好吧,我会击败他,让你你认清现实!”赤尤口中喃喃自语,驾着巨大的赤蠍,转身消失在茫茫雨色之中。
天空阴沉沉的,雨已经小了很多,细小的水滴顺着茂密的枝叶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在这潮湿的密林深处,赤蠍部的大队人马正带着丰硕的猎物,走在返回部落的路途中。
这是一次成功的狩猎,几乎人人身上都背负着沉重的猎物,无数的欢声笑语中,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天色渐晚,昏暗中人们纷纷点起火把,整支队伍如同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龙在缓缓爬行,给潮湿昏暗的森林带来仅有的光明。
黑贺长老骑着剽悍的暴虫,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转过头看看身后连绵不绝的队伍,心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只是不远处那几辆挂着醒目白色布条的小车,却令他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这些本来应该用来拖运猎物的小车,此刻所运的却是猎人的屍骨,那鲜红的血液甚至渗透了白色的帆布,顺着木车的阵阵震动不断溅落,将褐色的大地染成一片片令人心悸的红色。
他们都是在这次狩猎中死去的猎人,在这麽大规模的狩猎中,伤亡是再所难免的事。
按照蛮荒世界的风俗,死去的人将成为猎人中的英雄,他们的屍骨也会被埋葬在矛之塚中,成为后人们所祭奠的英灵。
这就是蛮荒世界中猎人们的生存方式,能够战死在猎场之中是猎人们的骄傲,而老死在病床之上无法被葬入矛之塚,将会被他们视为懦夫,这种古老而剽悍的信念支持着他们顽强生存在这片恶土之上,同样也是他们存在的理由。
“哎……部落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黑贺叹了一口气,他熟知这种古老的信念,但是每一次面对时,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伤感。
“爸,我相信他们会在天国安息的,并永远保佑着我们赤蠍部。”阿洛看出了父亲脸上的伤感,在一旁安慰。但其实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死者中还包括着他的朋友。
也许是阿洛的安慰让黑贺的心中好受了些,他昂起头,用力拍拍阿洛的肩,“他们的牺牲让我们带回了更多的猎物,我们将会有足够多的孩子在这个难熬的冬天中活下来,成为更多更强的战士,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宿命……。”阿洛愣了愣,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个念头,“难道我们的命运只能如此吗?”
“你说了什麽?”黑贺似乎没有听清阿洛的话,迟疑着问。
“没……没有。”
阿洛不敢接口,但看着身后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彷佛看到了他们最终的结局,因为他们都是虫猎人啊。
但很快,他便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赶出大脑。他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身旁的父亲,他害怕父亲发现自己的懦弱,可这个突然出现的疑问却像是魔咒一样,死死缠在心中无法抹去。
“我是个勇敢的猎人,终有一天,我会像他们一样躺在那上面……”
阿洛在队伍的最前方为自己的勇气而烦恼。
而在队伍的最后面,骑着巨大赤蠍的赤尤却在为另一件事烦恼。
在这一路上,赤尤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一个人,一个徒步跋涉的娇小身影。
每次看到她与那只同样弱小的蜉蝣,费力的将堆积着猎物的小车推出泥坑时,赤尤便忍不住想去帮一把,但是每每到了行动的时候,心中的骄傲却又让他制止了自己的举动,只是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他感觉自己做的并没有错,自己现在身负着殿后的任务,放弃职责而去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绝不应该发生。可不知道为什麽,他总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根线绑住了一样,每一次看到千叶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他的心便会不由自主的为之牵动。
“难道我是看上她了?”
这个想法刚刚在赤尤的脑子里冒出来,便被他狠狠的否定。
一向崇尚强者为尊的他,自恃是部落中年轻一辈的最强者,那麽他的妻子也应该是部落中最强的女人,而不是这个连虫子都不会骑的小丫头。
“我一定是发烧了。”赤尤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狠狠的咒骂,“没错,我肯定是着凉发烧了,要不,就是被那些该死的驮虫撞晕了头。我绝对不可能喜欢她,这样的事绝对不可能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夜幕已经降临,无尽的黑暗笼罩着大地,没有月亮,只有少数明亮的星星依然牢牢的镶嵌在空中。
万刃谷,赤蠍部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与弥散的瘴气之中,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在这如同死地一般的世界中,依稀可以看到有零星的几位猎人坐在哨楼上,彷佛石雕一般面对着眼前的黑暗。
他们是在赤蠍部大规模狩猎后负责留守的少数几位猎人,如是平常,负责夜间守卫的猎人应该更多,但是在这一次几乎是百年中少有的大规模出动之后,人口本就稀少的赤蠍部迎来了他们一年中最虚弱的时刻。
夜色越来越深了,入冬萧瑟寒风吹过万刃谷中的天然空洞,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彷佛无数冤鬼在啼哭一般。
忽然,一名静止不动的猎人微微抬起头,透过呼啸的风声,他隐隐听到远方的黑暗中隐约响起某个金属相撞的声音。
他扭头望向远方的其它人,发现他们也听到了声响,纷纷从静坐的地方站起,凝视着眼前的黑暗。
“是陷阱抓到了什麽吗?”
这样的声音没有再出现,这让年轻的猎人们感觉有些紧张。
远方浓稠如墨汁般的黑暗更让他们无法看清,而被火光照亮的地方,则没有任何的发现。
然而光与影,就像一对孪生兄弟般同时存在着。哪怕是光芒普照的地方,也一样存在着不起眼的死角,更何况如今是黑夜的世界,火把的光明远远无法驱逐那深邃无垠的黑暗。
一团小小的黑影在那个虫猎人失神的瞬间,产生了怪异的变化。它居然脱离广大的黑暗独立的移动着,快速且无声无息的爬上三十多米的关卡,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那个虫猎人的身后。
伴随着绿油油的光芒,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凭空出现在虫猎人的咽喉处,没等他反应过来,锋利的匕首已经划开他脆弱的皮肤。
就像利刃划破布帛的声音,虫猎人只觉得脖子处一阵剧痛,鲜红的血液化作雾气从伤口处狂喷而出。随着血液的大量流失,他的双眼中已经失去了神采。直到他离开人世的那一刻,他都没有明白自己是怎麽死的。
同样的场景几乎同时出现在关卡的其它地方,一瞬间,这些化为影子一般的敌人便夺走了所有猎人的生命。他们的行动快捷而狠辣,整个过程快让人根本无法察觉,就彷佛那些哨楼上雕塑一般坚毅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一般。
直到确认攻占了整个关卡与哨楼,影子一般的敌人才露出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