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话骗骗别人还成,落到镇国公夫人这儿,便不管用的。那日墨寒熙孩子百日宴,她是目睹过宣王的风采的,的确是出类拔萃器宇轩昂。平日里她也是听闻过他的事情,虽然宣王身体不大好,可镇国公夫人是个明辨是非的,宣王之所以中毒还不是因为上战场,保家卫国,遭人算计才会如此。
反正镇国公夫人素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还有寒羽生辰时的那些事情,她也清楚其中门道。
多有心的年轻人啊。
既能做到这份上,那求娶她小侄女的心自然是真的。想着这个,其实就想到了那日气焰嚣张的朱氏。也枉费朱氏把她那儿子当成宝,还当真以为这都城就她儿子一个年轻男子呢。萧梧砚好虽好,可如今朱氏对她小侄女的成见这般深,就算嫁过去,也要受婆婆的气。
宣王多好啊,跟她小侄女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洁身自好,后院干干净净的,这偌大的宣王府,她小侄女一过去就是当家做主的份。还有,年纪差得有些多算什么?不过六岁而已,人家差个二三十的老夫少妻也多得是呢,这样的男人最会疼人,有什么不好。
镇国公夫人冲着谢姝寒笑了笑,暗道:瞧着宣王这股急躁劲儿,她小侄女怕是留不久了。
镇国公夫人柳眉弯弯,将手里的牌打出去,声音清润道:“赢了!”她笑容满面将赢来的银票攒在一块儿,一双青葱玉手是说不出的娇嫩纤细,嘴里有模有样的喃喃道,“攒些银子,给小侄女准备嫁妆。”
谢姝寒一听,忍不住笑。
瞧瞧,这人还说上瘾了。庆国公府
李氏也去了姚府给姚老太太祝寿,不过一想到那她侄儿又嚷嚷着要见自己,便早些回府去了。
一进屋子,李玉杰就冲着李氏端茶递水,端得一副殷勤劲儿。
李氏最清楚李玉杰的秉性,挥挥手道:“墨寒羽就别指望了,换个姑娘,姑母我再替你想想法子。”
一听这话,李玉杰就蔫儿了,拧眉道:“姑母,不带这样的……你让侄儿苦苦等了这么久,就这么打发侄儿的?”他耷拉着脸,一屁股坐在边上的玫瑰椅上,通身一股无赖劲儿,道,“……反正我不管,姑母得替侄儿想想法子。只要能娶到她,侄儿保证这辈子就她一个女人。”
李氏哪里相信侄儿这等鬼话?
这男人呐,心心念念时,自然觉得心上人哪哪儿都好,只要能得到,哪怕是短命个十年都成,若当真得到了,不也就那回事儿。
李氏道:“这宣王都来上门提亲了?你是狗胆包天,敢和这位活阎王抢媳妇儿?”
李玉杰努了努嘴。他不也是听到这个消息,才按捺不住的吗?宣王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是清楚不过了。得亏丞相没答应。若是他答应了,那他可就更没机会了。
李玉杰缠着手指思忖了一会儿,才走李氏边上,覆在她耳畔说了自己心里的打算。
这话还没说完,李氏便一掌拍在了李玉杰的脑袋上。
李玉杰吃痛的抱着头,怨道:“姑母!”
李氏待李玉杰这位侄儿同亲生儿子没什么两样,疼爱甚至比之更甚,还是头一回动手打他。
李氏气得胸前一起一伏,真想抄起手边的茶盏扔过去。她厉声警告道:“我告诉你,你可别胡来。若是这等事情被丞相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成,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李玉杰觉着,他巴巴的惦记了大半年,可他这位姨母总是让他稍安勿躁干等着。可结果呢?这小美人的小手都没摸到,转眼就后来者居上,快被人给定下了。
李玉杰气恼道:“姑母不肯帮侄儿就算了。我也知道,我是您的侄儿,那是你女儿的小姑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没理由只帮我啊。”说着,他冷哼了一声,继续道,“……也是,若是人家嫁给了宣王,成为了宣王妃,您走出去,这面上也有光啊。怎么着,都比嫁给我这个纨绔子弟来得要好。成,以后侄儿不来麻烦你了,省得姑母为难。”说着,便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这一通话,将李氏气得额头突突直跳,许久,才咬牙切齿道:“真是白眼狼!”
色胆包天的东西!
李玉杰气恼的出府去了。
谢姝寒一回府,就看到厅中宣王送来的两篮子石榴。
如今这个时节,这两篮子石榴值天价了。
一进屋子,寒羽便让锦瑟装了两个,亲自给乔氏剥石榴。
瞧见自家闺女一双小手耐心的给她剥石榴的画面,谢姝寒心里又叹了叹。
待那剥完大半颗,那果肉亲自送到她嘴边时,谢姝寒对上闺女乖巧懂事的眼神。
她没张嘴吃。
寒羽眨了眨眼,疑惑道:“娘?”
谢姝寒这才有些绷不住了,问道:“……小五,你就真的这么中意那宣王?”
虽然谢姝寒问得直接,寒羽也有些害羞,不过这情况比只字不提君奕墨要好多了。
寒羽将手里的石榴搁下,用帕子擦了擦手,垂眸想了想,说道:“娘,你上回不也挺喜欢他的吗?”还一个劲儿的夸他呢。那架势,她还没见娘亲这么夸过人。
谢姝寒认真道:“小五,娘的确欣赏宣王,可你也该明白,这欣赏归欣赏,和选女婿的标准,却是不一样的。娘的确同你说过,这婚姻大事,由你自己做主,可这前提是,你选得人,你爹爹和我都同意。你是娘的闺女,你的眼光娘信得过。只是这宣王的确样样都好,可你要记住,宣王府的门第比丞相府要高,若是当真嫁过去,日后你在宣王府受了什么委屈,你爹爹和我也无能为力。而且那火寒毒也不知道何时能解。”
竟是怕君奕墨负她吗?
寒羽反应过来,问道:“娘,那爹爹也是这个意思吗?”
谢姝寒道:“你爹爹当然是为了你好。这几日他也有些发愁,眼下宣王的表现,的确是令人满意的,可之后呢?”
之后?
寒羽没有回答,只问道:“娘,那你嫁给爹爹前,可有想过有朝一日,爹爹会负你?”
谢姝寒哼了一声,道:“他倒是敢!”
晓得她爹娘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感情深厚,寒羽自然也能理解她娘亲的自信。是呀,她爹爹不敢。可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儿,谁能料到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呢?
寒羽笑吟吟道:“娘这么想爹爹,就如同女儿也是这么想君奕墨的。娘相信自己的眼光,女儿也是……既是自己的决定,日后君奕墨会待我如何,我都不会怨谁的。倘若爹娘选了一个自认为老实敦厚的,将女儿嫁了过去,那日后女儿受了委屈,才会怨爹娘。娘,女儿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会不会和别的男人一样,三妻四妾,风流多情,可眼下,女儿是信他的。”
瞧着闺女脸上没有半分羞赧,且说出来的这话番,令谢姝寒怔怔的沉默了许久。也是,就就算他们替女儿选了一个老实敦厚的夫婿,也是人心隔肚皮,不知日后会对女儿如何。
谢姝寒将自家闺女搂紧了怀里,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欣慰道:“小五,你真是长大了。”
寒羽笑笑。她并非长大,只是看到了曾经的记忆,有些事情对于她来说,并没有这么重要。嫁人一事,这日子是她过的。只要她觉得开心,想嫁谁就嫁谁。
现下她和君奕墨两情相悦,男未婚女未嫁,他来求娶,她为什么不答应?更何况寒羽相信他不会负自己。
寒羽扯了扯自家娘亲的衣袖,又小声问道:“娘,那……”
谢姝寒笑着低头看了闺女害羞的小脸蛋,道:“你放心,你爹爹那里,娘会去同他讲道理的。他是明白人。”
寒羽欢喜不已,抱着谢姝寒的胳膊,道:“谢谢娘。”
当天晚上,谢姝寒就同墨振国说了自己的想法。穿着白绸寝衣的墨振国,刚掀起薄被上榻,一听这话,陡然一怔,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小五的意思?”
谢姝寒道:“你闺女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你这个当爹的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这个墨振国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因着闺女一心念着宣王,巴巴的等着他点头,墨振国对君奕墨的成见也深了些。这几日甭管是上早朝还是去衙门,往昔不熟络的同僚们,一个个都围上来,同他说话也就算了,还都笑吟吟的恭喜他。
这门亲事分明还没答应呢!
墨振国心里有些气,说道:“他这提亲的架势,若是咱们不答应,日后也怕是没人再敢上门提亲了。”
虽是态度良好,却隐隐有逼婚的架势,他自然是看出来了。
墨振国哼哼了一声。他最讨厌逼迫,何况还是他宝贝闺女的亲事上。
谢姝寒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瞧你,哼哼个什么劲啊?怎么,这么快就摆上岳父的架子了?”
墨振国低头看妻子,道:“咱们不是还没答应吗?”
今儿打了一下午的叶子牌,谢姝寒有些困,现下打了一个哈欠,霎时一双美眸蒙上了一层雾气,自顾自的躺了下来,阖眼喃喃道:“反正妾身的意思,和小五的意思,老爷都知道了,下回宣王再来提亲,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瞧瞧,这妻子和闺女,都向着外人呢。
墨振国侧身覆了上去,大掌用力一揉,恼道:“一个个的,都翻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