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喧嚣远去,相府众人终于能歇息了。随着府内最后一盏灯熄灭,寒羽打开了房门,来到院中,抬手布下法阵,随即拿出玉佩,双手捏诀,念起法诀,乾为天,坤为地,离为火,坎为水,震为雷,巽为风,艮为山,兑为泽,批阴阳断五行,看掌中日月,测风水勘六合;拿袖中乾坤,天闻若雷,了然今生前世,神目如电,看穿仙界凡间天地万物无所不知阴阳八卦生死明了!身形随着法决变幻莫测,手中淡紫色的光芒越聚越多,那光芒柔和,清澈,又像雾一般朦胧。
寒羽灵力运转,手腕一翻,玉佩缓缓地飘了起来,悬浮在空中,寒羽化指为兰,双手缓缓推开,那淡紫色的光芒便缓缓向着玉佩而去,一点一点渗入其中,随即只见玉佩光芒大盛,一个圆形的光晕在其后显现,只是寒羽眉头一皱,轻叹一口气,收了法术,接住落下的玉佩,红唇微抿,挥手撤了法阵。
寒羽低头沉思片刻后,唤出霜华星辰扇,调动起灵力,身体随风舞动,跳起最古老的卜算之舞。
清颜白衫,青丝墨染,云扇飘逸,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月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仿佛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一舞毕,寒羽看着所得的方向,若有所思,松了一口气;有一个方向总比毫无头绪来的好。
寒羽思索片刻,双手一挥,面前便出现了国家的舆图,寒羽沿着一个方向看去,看着舆图上所到之处,均地大物博,如此,又该从何寻起?
天下之大,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又谈何容易?只是京都之内,只一个方向就有无数人口,更何况京都之外的诸多地州,更甚者,还有舆图上没有记载的地方,即便你有通天之能,也不能在这广阔天地之间寻得那一人。
寒羽微微蹙眉。轻叹一口气。如此看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两天后的朝堂之上能不能保全自身,保全家人;抬头看向天空的那一轮残月,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云淡风轻,暗星残月,慰我一世心伤,苍白纸张,尖锐笔锋,解我一世流离。踏歌而行,浅笑连连,一云,一风,一星,一月,一纸,一笔,一人,一世界,面对繁华人世,梦醒时,徒留悲伤,久久未语,谁又伴谁一世间,谁又解谁愁容锁。
寒羽这一站便站到了清晨。清晨的残月就像一块失去了光泽的鹅卵石,抛在天边,寒羽微微动了动身体,心念一动,召出寒冰剑,连起早一点过千百遍的剑法,此时也只有练剑才能让自己把纷杂的思绪捋顺,让泛起波浪的心湖重回平静。
寒羽刚刚练完一套剑法,远远的便看见看见娘亲和四个嫂嫂向墨竹苑行来,身后的丫鬟仆妇手上抱着满满的画卷。
寒羽收起寒冰剑,转身回到房间,洗漱更衣,以防被自家娘亲发现昨夜没睡。这么一想,此时的自己就好像那些通宵玩游戏而怕被母亲发现的小孩子一样,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正思索间。谢姝寒已经带着四个儿媳踏进了墨竹苑。
“小五呢,还没起吗?”谢姝寒刚进院子就问道。
“回夫人,小姐已经起身了,现在正在洗漱更衣。”雪雁回答道。
“嗯。”
寒羽刚好换好衣服出来,一头青丝随意披散着,谢姝寒拉着寒羽的手来到梳妆台前,边让寒羽坐到镜子前,便念叨着:“你看看你,就是不爱打扮,白瞎了给你的漂亮脸蛋。”
寒羽无奈:“娘亲”
“不要撒娇,我说错了吗?人家旁的小姑娘早早就开始收拾,拾掇的漂漂亮亮的,就盼着能够嫁个好人家,你呢,天天的素面朝天,明艳些的衣裳你都不穿,出门参加宴席,你也叫不动,人家旁的小姑娘盼都盼不来了呢,你就是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
寒羽看着自家娘亲你还要继续念叨的架势,有些无奈,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几位嫂嫂。
大嫂顾凝梦帮着谢姝寒掌管中馈,在谢姝寒这自有几分薄面,便道:“妹妹生的好,也是不爱打扮,若是再爱打扮些,那让这满京都的大家闺秀该如何是好?”
“就是,我要是有寒羽这么漂亮,我笑都要笑醒的。寒羽如今不打扮,那些贵女打扮都比不过,要是再打扮一下,那些贵女不是更比不过了吗?”姚紫鸢如今虽然已是做了娘亲的人了,但是丈夫一家把她当闺女一样宠着,妯娌也和睦,依旧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有什么说什么。
景青苡有着习武之人的直爽,只道:“人家小姑娘是愁没人娶,我们家妹妹却是愁嫁谁?满京都看下来,还有谁能与我们家妹妹相提并论!”
舒可宁如今月份大了些,又是双胞胎,面色红润,脸都圆了一圈,想来被自家四个照顾的极好,现在看着案几上的点心,竟又隐隐觉得有些饿了。可是捏了捏自己的脸,身上也竟是些软肉,肚子还没显怀,其他地方却先胖了起来。舒可宁暗下懊恼,却又不得不乖乖听夫君的话,毕竟两个孩子都需要营养,吃的补了些,难免胖得快些。
现在一听几人的话,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急忙道:“妹妹,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你四哥昨晚那样,一直跟我念叨那些媒人怎么怎么可恶,就像……啊,对了,就像那些人要抢他的宝贝一样。”
谢姝寒亲自给闺女梳头发,低头看着拢在手里浓密的乌黑头发,这头发细软光泽,被养得极好,耳边是几个儿媳的溢美之词,心里高兴,便道:“你们几个呀,都是当娘的人了,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女孩一出嫁,出家从夫,回家多了都落人话柄,惹人闲话,这样,又有哪个当娘的舍得早早地把闺女嫁出去?”
一边给寒羽梳着头发,一边道:“当初,你们几个的亲事不也如此,家里人谁也不舍得自己娇养的姑娘早早嫁人生子,就像你精心养护一盆花,好不容易含苞待放了,还没等到花朵盛放,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狼崽子连盆端走了,这样你气不气?”
寒羽闻言有些忍俊不禁。
姚紫鸢一想,噘嘴道:“这么一想,那只狼确实挺可恨的。”
另外三个一听,便知这天真浪漫的妯娌还没反应过来,便笑道:“妹妹你当真是一孕傻三年啊!这娇花嘛,就是待字闺中的娇女,狼崽子嘛,自然是娶走娇女的那个男子啰!”
“啊?”姚紫鸢这才知道此娇花非彼娇花,赧然一笑,吐了吐舌头,道:“我还以为真的是养花呢,嘿嘿。”
“难怪当初定亲之后,我一提到宸表哥,哥哥就黑着脸,我还以为我说错话了,如今想来,原来哥哥是舍不得我,嘿嘿嘿!”
寒羽眉头微挑,道:“二嫂嫂,你说我二哥当初有没有被你哥哥套麻袋啊?”
“啊?套麻袋?干嘛要给宸表哥套麻袋啊?”姚紫鸢有些懵。
景青苡好笑道:“当然是因为二哥就是把你这多娇花连盆端走的那个‘狼崽子’呀!”
几人一时间笑作一团。谈笑之间,谢姝寒已经把寒羽的发髻梳好了,因为深知自家闺女的狗脾气,所以也没梳太过繁复的发髻,就微微挽起一部分,戴上好看的珠花,耳上明月珰闪动,未施粉黛,却已是倾城绝色。
“等及笄了就好了,到时候就能梳更多样式的发髻,带更多的漂亮发饰了。”谢姝寒看着镜子里自己闺女明艳娇媚的模样,有些自豪。
随后拉着寒羽来到书桌旁,对丫鬟道:“把东西拿上来。”
“是,夫人。”
寒羽看着一卷又一卷画像在自己面前展开,瞬间一个脑袋两个大了。
“来,小五,来看看可有你喜欢的?”谢姝寒拉着寒羽道。
随后一个一个的介绍起来:“这个是杨大人的嫡长孙,品貌还行,就是有些木讷,不过踏实;这个呢,是江南柳家的嫡次子……”
一圈介绍完了之后,已经快到午膳时间了,寒羽此时有些生无可恋,可是耐不住一家人的热情,只能硬着头皮听着。
“有看上哪家公子吗?”好不容易介绍完,谢姝寒喝了口茶,急忙问道。
“娘亲”
“没看上?那我再去打听打听,看看哪家还有适龄的公子尚未婚配,总能有你看上的。”谢姝寒有些着急。
“娘亲,你听我说,现在不急,我还未及笄,即便陛下赐婚,也得等我及笄之后才可成婚,更何况,陛下让我去抉择,便表明陛下不会强行赐婚,娘亲你要相信爹爹和哥哥们,你要相信他们能保护好我们,娘亲放下心来,不用急,好不好?”
“可是,我怕万一……”
“娘,你不相信爹爹和哥哥他们吗?”
“没有,我……”
“那娘亲就不用怕,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用膳,好好休息,这些事情就交给爹爹和我们就好了,好不好?”寒羽耐心劝导着。
“可是,我怕陛下为难你……”谢姝寒一想到前朝叶氏女的结局,就觉得浑身冰凉。
“娘亲,你看着我,你听我说,你要相信我们,能够保全自己,你也应该相信皇后娘娘会护着我的,我和她毕竟师徒一场,再者,当日猎场,陛下曾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随时提出要求,更何况陛下还给了我免死金牌,所以,娘亲,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等我们的消息就好,不用着急。”
看着谢姝寒欲言又止,寒羽只好下猛药,道:“娘亲难道要我因为这件事随便找个人嫁了了事?我知道娘亲把画像拿到我这之前一定让人去打听过这些人的情况,觉得可行才会拿给我选,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打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难道娘亲你就不怕我所托非人?”
“怎么会!这些人我都打听得很清楚的。”
“是吗?那我给娘亲看样东西。”寒羽随即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了谢姝寒。
“娘亲你看,这第一位杨公子,他本人人品贵重,可是他父亲的后院却是乌烟瘴气,尔虞我诈,嫁过去的女子难免不会牵涉其中。”
谢姝寒闻言,叹了口气,道:“是我疏忽大意了,一时急躁竟未曾想到这些。”
“娘亲,我从小就不会任人牵着鼻子走,爹爹和哥哥们也会护着我的,你就放宽心,这些事情再从长计议,不必急于一时。”
“好,娘亲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