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间，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静止了。
方子群的身子晃荡了两下，接着慢慢倒了下去，口中鲜血直流。
“十七！”卫云舒神色骤变，惊得大叫一声。
她伸手扶住她，一只手赶忙去堵他不断涌血的口，手一直在颤抖。然而捂住了口，那鲜血却又从鼻子喷涌而出，如决堤的水一般，堵都堵不住。
刚才画大那一掌下了杀招，回天乏力。
方子群双眼开始放空，他抬手握住了卫云舒，努力汇聚视线看她，声音断断续续的，虚弱的像是在说悄悄话，他微微咧了咧嘴，说：“小饭桶，以后哥哥不能保护你了……对对不起，当初我不该把你带进玉衍堂，这样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对对了……我叫方方子群……记住哦……”小名叫……阿轩……
“十七！十七！”卫云舒大叫道，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闭上了眼，手也滑落下来，然后气息慢慢地变弱，最后……消失至无。
卫云舒发怔地看着怀里的尸体。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不久前还说要带她一块逃命的方子群便死了。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方子群他真的……死了，就这么死在了她面前。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咽了气。
这一刻，卫云舒所有的漫不经心所有的不以为意都不见了，眼里只剩下这糊了满满一手的鲜血，刺得她双眼泛红。
画大愣了一会儿，扫了一眼方子群的尸体，竟淡淡道了一句，“死有余辜。”
卫云舒唰一下抬头看他，眼中恨意滔天。
她缓缓站起了身，目光如同淬了冰一样冷，“画大，以前不管你如何辱骂我看不起我甚至想要杀我，在这之前，我都没有真正恨过你，因为正如你所说，你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大人好，尽管这些显得很可笑。可是现在，我要你……死！”
最后一个死字几乎是用尽了卫云舒口上所有的力气。
下一秒，女子双臂展开，双手快速翻动，在空中画下一个复杂的阵法，她的长发无风自动，一股强大的巫力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所有想要冲过去的玉衍堂弟子像是被一面无形的墙隔绝在外，无法上前。然后，那女人飞快地朝画大冲了过去，右手在虚空中一握，竟像是握住了一把风刀般，一下子狠狠地捅入了画大的胸膛里！
女人的手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众人却听到噗嗤一声，在寂静中显得无比清晰。那是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
画大双眼大睁，神情恍惚，他还未完全回过神的时候，女人已经冲至他的面前，右手在空中虚虚一握，然后他的心脏便被什么利器刺穿了。以巫法将空气汇聚成型，这是巫术里的至高巫法。
卫云舒将手中看不见的风刀刺入画大胸膛里，双目冷冷地盯着他，手握住那虚空狠狠一搅。
下一刻，又是噗嗤一声。风刀被女子捅进去又拔了出来，因为力道快准狠，画大胸膛里的血被风刀带得飞溅而出，刚好溅了她一脸。
可她竟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任凭那湿热腥浓的鲜血喷溅到自己脸上，冷眼看着画大后知后觉地捂住胸口。鲜血很快就晕红了他胸前的一大片白色衣袍。
画大急促喘着气，伸手指着眼前的女人，“你……你怎么会……”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他便跪倒在地，双眼一点点失去了焦距。
他从未料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在一个女人身上，还是这样一个卑贱的勾栏院女人。然而，哪怕他的生命在飞速流逝，他也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他放空的目光落在天上，似乎在天上看到了初见大人时候的场景。或许别人不理解他对国师那份过于狂热的追逐，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孤苦无依仅有六岁的时候，大人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给了他锦衣玉食，教会他巫蛊之术。
他年幼的岁月里没有父母，只有国师大人，那人就像神明一样从天而降，将他带入一个他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世界。
对，大人就是他的神明，他容不得任何人侵犯他心中的神明。所以他想杀掉这个亵渎大人的女人，只有杀了她，大人才会变回原来那个高高在上冷清绝心的神明。
任何人都只能跪在地上仰视大人，他就该这般遗世独立，接受众人的膜拜。为此，他不惜与皇后合作。
他知道，月圆之夜是大人巫术反噬的日子，于是他使了个一石二鸟之计，皇后如他所说在皇上的书房里点了一种熏香，这种熏香单独闻过不会出事，可一旦和檀木熏香结合，他再暗中作法催动，便能让大人的暗疾提前发作。
大人反噬发作的时候极其危险，画十九如果主动凑上去最好，癫狂下的大人很可能会直接弄死她。但是，倘若画十九逃过这一劫，他便闯入主殿，坐实她谋害大人的罪名。
今早，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大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宛如堕落的神。
他心中怒火滔天，恨不得让那个引诱大人的女人血溅当场。他算好了一切，就是没算到画十七为了这个女人送死，更没加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厉害……
画大慢慢闭上了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脑中的画面停留在最初，那个男人朝他伸出手，目光清冷无波，却如天神一般拯救了他……
画大死了，他的头发慢慢变得花白，最终全部变成了雪一般的颜色，他年轻的面容也飞快地灰败下来，慢慢地枯如树皮，皱纹堆叠了一脸。
在场的玉衍堂弟子惊呆了，画大死后的模样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竟是这样的，他们死后竟是这样的！不，他们不愿意死，死后，大人给他们所续的命全都会被老天爷收回去，他们会苍老得变成一张皮，如此丑陋！
卫云舒目光一转，挨个扫过在场所有的人，嘴角微微上扬，讥诮不已，“来啊，都来杀我，不是都想弄死我这个妖女么？”
片刻的死寂之后，画二突然站了出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道：“十九，够了。大人昏迷不醒，画大和十七都因你而死，你还想如何？”
卫云舒大笑了起来，一脸嘲讽地道：“我如何？从头到尾都不是我想如何，而是你们想如何！”
“我只是喜欢大人，我究竟有什么过错？”卫云舒冷冷地看着几人，“大人昏迷不醒，我比你们都担心，我哪怕害自己都不会害大人！”
说到这儿，卫云舒神色忽地一变，她的眸子飞快地黯淡了下来。
卫云舒蓦地调转了身子，用背对着众人，冷声道：“你们都走吧，十七已经为我而死，我累了，不想再动手伤人了。”
几人互换了一个眼神，立马有两人上前抬走了画大的尸首，至于方子群，正当几人犹豫着要不要也抬走的时候，那背对着他们的女人道：“十七的尸首你们也带回去吧，玉衍堂才是他的家，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希望你们能够厚葬他。”
画二颔首道：“如你所言，十七是无辜的。”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卫云舒还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儿，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事情。
卫云舒双眼失神地盯着远方。
小剧场：
卫云舒没有说话，双眼失神地盯着远方。
无念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儿，忙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卫云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作者，我眼睛瞎了。”
无念：
卫云舒继续道：“耳朵也聋了。”
无念：
“你真不是骗我的吧？你眼瞎了耳聋了？那岂不是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了？要不是本座的声音有特权，你岂不是连本座的声音都听不到？”
卫云舒沉声道：“没骗你，刚才我也懵了，幸亏我聪明，及时让他们滚蛋了，不然被他们发现，我就玩完了。”
默默飘过的祁衡卿：“这个作者戏真多。”
无念：“本座也有心中的神，而本座的狂热比画大更甚几分，但不同的是，若我的神堕了，那我便陪她一起下地狱；只要她所不喜的，即便是我自己，也要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