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小萌喝多了,趴在酒坛边昏睡了过去,卫云舒却一脚踏在石块上,一手举着酒坛子,正往口中灌酒,那架势活脱脱一豪迈爷们。可等她朝姬望舒这边看来,却是双颊酡红,眼里漾了水,媚眼如丝,醉态尽显。
姬望舒眸子一深,缓步走去。
“师父,你喝醉了。”
“醉?”卫云舒将手中刚刚喝空的酒坛子朝地上一扔,酒坛子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她哈哈笑了起来,“酒是好酒,可惜却不醉人,整整两坛桃花酿下肚,我的脑袋还清楚得很。”
然后,她美目眨了眨,冲他歪头一笑,酡红的脸蛋又晕染开一些,“小望儿,来陪师父喝酒吧,你师姐酒量太差,我还没有喝尽兴。”
卫云舒一挥手,将一坛未开封的桃花酿朝他挥去,自己则随手拎起另一坛酒,将那软木塞子直接用牙咬开,仰头灌了一大口。
姬望舒单手接住酒坛,没有马上开封,而是将另一只手上拎着的兔子往前一递,“师父可在它身上打个印记,它喜欢乱跑。”
“哎?小白,是我忘了,你去帮我找它了。”
卫云舒放下酒坛,身子微晃着上前两步,从他手里接过兔子。被姬望舒找回来的小白兔全身上下脏兮兮的,成了个灰兔子。
卫云舒掐了个诀,水汽汇聚,形成一片悬浮在空中的溪流。女子手指轻轻一勾,那溪流便如同瀑布一般,冲小兔子冲刷而去,将她淋成了只落汤兔。
“哈哈哈……”卫云舒欢快地大笑起来,“叫你乱跑,个小没良心的,好不容易把你洗得又白又香,都能给我暖被窝当抱枕了,如今却变成了一只叫花兔。”
姬望舒见她如此小孩心性,不禁低笑一声,轻轻吐出一句,“调皮。”
卫云舒抬头看他,“嗯?小望儿说什么?”
“师父,叫阿望。”姬望舒更正道。
卫云舒定定地看他一眼,反应慢一拍地哦了一声,“阿望,谢谢你帮我找回小白兔。”
“可是阿望,我不想在它身上打印记。下次它若再跑了,也不用寻它回来了,放它去吧。”
姬望舒眸子微转,问她,“为何?”
卫云舒哂笑一声,“未开灵智的小白兔,便是对它再好,它也记不得,我觉得它可爱让它陪陪我,是出于私心,但她终究属于大自然,不属于我。”
“这兔子未开灵智,自然不大记得师父的好,师父若是喜欢,日后我去寻些其他开了灵智的小兽,师父再签个主仆契约便是。”
卫云舒摇摇头,表情在这一刻竟有些淡漠,“我这人念旧,不管什么东西,相处得久了用得久了便容易生出感情,所以我从来不愿意养这些,偶尔遇到一两只喜欢的,同它玩耍个几日便好。”
卫云舒将小兔子全身上下洗白白,拎着它一对长耳朵,将它提了起来,眼里的淡漠早已不见,笑嘻嘻地对它道:“小白,跟我一起喝酒吧,咱们来个不醉不归。今日过后,我放你自由,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自顾自说后,她举起酒坛子,灌了一大口,嘴一撅就欲朝小白兔喂去。
姬望舒神色蓦地一变,目光随之一沉。他手掌极快地在中间一挡,卫云舒撅起的小嘴儿便实打实地贴在了他的掌心。姬望舒的掌心微微颤了颤。
“脏得很,别碰它的嘴。”他提醒道。
卫云舒咕噜一声将酒水咽下,噗地笑了出来,“我没想嘴贴嘴的,方才只是想捏开它的三瓣小嘴,然后将酒水吐进去。”
姬望舒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也不知信没信她的话。
“算了算了,不喂它了,我也不知道小白能不能喝酒,要是喝出个好歹岂不是我的罪过了。小白,那你看我喝吧。”
卫云舒一手抱着小白兔,一手拿起那酒坛子继续灌了起来。她边喝边晃荡着身子,看向小兔子时,觉得它的头都在晃。若不是它没沾酒,她会以为是它喝醉了。
等到第三坛酒也终于喝完了,卫云舒随手将酒坛子一抛,听着那脆响,哈哈笑了起来:“就是这响儿,听得我浑身血液沸腾,还想再来一坛。”
姬望舒斜靠在一边,不知何时也开了酒坛,边饮酒边看她。明知她喝醉了,他却不拦她,任她喝个够,好似要看到她喝醉耍酒疯才好。
卫云舒没继续喝,却拎着小白兔的两只长耳朵,同它共舞了起来,时不时转个圈圈。长裙在夜色中飞舞,脚步轻快得像精灵。
下一秒,卫云舒一边拎着小兔子转圈圈,一边哼唱了起来,“发飞法,发哇飞法,发哇发,发发哇,哇发发发哇发唉……发发哇,发哇发哇,发哇发啊啊唉,哪几哪,哦哦拉几拉,哪哪哪哦哦哪几哪啦啦几啦啦啦几嗯嗯嗯……”
连最高的海豚音都飚上去了,干净空灵的歌声直冲云霄,整个青竹峰都仿佛为之一颤。
说实话,好听,是真好听。
歌声干净,空灵。
就是这声儿太高了!还带着回音一般,听着悲戚戚的,加之现在已经是晚上,那听着可就有些……惊悚了。
卫云舒的调调高得都快震飞灵魂了,听着也有些悲伤。
姬望舒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这一刻幽暗深邃,如同两个黑洞,一眼望不到底。
等到卫云舒一曲高歌之后,她松开了兔子耳朵。那兔子终于得到解脱,飞一般地跑远了,很快便消失不见。
卫云舒坐在酒坛子旁边,没有再灌酒,而是望着夜空发呆。
姬望舒走到她身后,高大的阴影笼罩着她。
卫云舒往后仰头,对上星空下他俯瞰过来的俊脸,眼睛恰落在他纤薄的唇上。她痴痴一笑,“阿望,你挡住我的亮光了。”
姬望舒将她快要仰倒的头扶正,挨着她坐下。
“师父似乎有心事,可否与我说说?”姬望舒的眼睛里倒映出女子的影子,小小的,很清晰。
卫云舒眉眼弯弯,摇头道:“不算什么心事,年幼时容易悲秋伤春,不过一点点小事就觉得天要塌了,世界都灰暗了,那时候听到这首歌,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却觉得里面那种绝望压抑的情感跟我挺像的,我最喜欢的是后半部分近乎发泄的高音。可惜啊,我不是歌唱家,别人唱出来的是绝望的发泄,我唱出来的大概是鬼吼鬼叫,但效果达到了,每次这么‘尖叫’上一阵后,我的心情就很舒畅。”
姬望舒道:“不是鬼叫,师父唱得很好听,像仙音。”卫云舒盈满水的眸子斜睨他,轻笑道:“阿望,你总这么夸我,我会飘上天的。”
“你飘便是,等你下不来的时候,我也飘上去找你。”卫云舒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她就说小徒弟不是闷葫芦,这话说的真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