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亮出来得很晚,恰像一位等待观众平静下来才姗姗出来的仙女。
灯火辉煌的雨花殿,宫花雨端坐在榻上,默默听完了那小太监带来的消息,然后她摆了摆手,便让那小太监退了下去。
那小太监一躬身,头也没抬快步退了出去。
宫花雨的脸上的神情有些晦涩,她微微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一时间竟是有些坐不稳了。
洛姑姑赶忙上前扶住了宫花雨摇摇欲坠的身子,对着其它宫人微微使了个眼色。
待到殿中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之后,洛姑姑再才敢出声道:“娘娘,您千万要撑住啊!”
宫花雨忽地一把抓住了洛姑姑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怎么办怎么办?皇上醒了,皇上醒了他一定会发现是我下的毒我该怎么办?皇上一定会杀了我的!”
洛姑姑痛得眉头一紧,但仍旧是温柔的安抚道:“不会的,娘娘不要怕,那件事情做得一点痕迹也没有,皇上不可能会发现的。”
宫花雨听了这话,稍稍松了一口气,松开手,喃喃的说道:“对的,这件事和本宫没关系没关系”
洛姑姑蹙眉,担忧的说道:“但是将军那边似乎颇有不满”
宫花雨微微冷哼,“他能不满什么?他吩咐的事本宫都做了,一样也没有落下,事事亲力亲为,就怕出一点纰漏,如今闹成了这样一个局面又岂能怪本宫?”
“可是这毕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洛姑姑有些不安的。
宫花雨脸上满是嘲讽的笑容,冰冷凄凉的说道:“大不了就是一死,本宫早就活得烦了,整天不是被这个利用就是被那个利用,倒不如死了的好。父亲他但凡有一点顾及我这个女儿,也不至于走上这条路,将我也逼得没了退路“
说到底,还不就是被权势和财富冲昏了头脑,就连亲生女儿也可以随意当做棋子摆弄。
洛姑姑眼中具是悲伤,低声说道:“可将军毕竟还是娘娘的父亲啊,这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呀“
宫花雨抬手扶着额头,仰头突然就笑了起来,眼底有着晶莹的泪花,一点一点的从眼角滑落了下来。“哈哈哈,他又何曾顾念过一点点骨肉亲情,她的眼里从来就只有权势地位,半点再容不下其他。我曾想过,倘若我当初没有入宫,现在是不是就过着我向往的生活了,可惜我爱上了这天下最薄情的人,入了这天下最肮脏的金笼子”
想起小时候父亲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的时候,他总是会笑着将她抱到怀里,坐在他的膝盖上,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包子亦或是一串鲜红甜腻的冰糖葫芦来,然后摸着他的头给她唱那大漠的歌,日子虽然是过得辛苦了些,也没有现在这般风光,却是无比的踏实温暖,让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回忆一点点的浮上了心头,宫花雨只觉得鼻头一酸,眼眶又是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了脸颊。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大概是从她遇见那个少年开始吧,这一生就开始了无可挽回的变化了,再也回不去了,她再也不是大漠那个傻傻的大大咧咧的小女孩了
苏家。
苏明若推门走进了房间,抬眼看到一袭淡蓝色衣裙,温柔婉约的女子正坐在桌案前写着字,不觉心情平静了少许。
“老爷想必已经见过他了吧?”她的书法颇为行云流水,婉约秀丽,让人一看便知,其家教修养之优越。
苏明若上前坐在了她的身侧,将砚台挪了过来,细细的研磨了起来。“夫人,此刻他怕是来得有些早了,宫里传出了消息,皇上已经醒了,但是宫家已经完全掌握了皇城的兵防部署,此事恐怕会有些棘手。”
苍风柔轻轻将纸张抚平,朱唇轻抿,道:“宫家此刻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估计是打算要奋力一搏了。要想击溃这匹饿狼,唯有斩断他的四肢,令他孤立无援。”
“夫人的意思是”
苍风柔似水般的眸子微微弯起,嘴角浅浅一笑:“他的儿子。”
苏明若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丝银色的光。是了,宫凌风的儿子宫亦文现在的职位正好是专门掌管皇城兵防部署的兵部侍郎,那么如果能够从他下手,事情就会变得方便一些了。
“雪儿在宫里可还好?”苍风柔吹了吹宣纸上的字,想让那墨迹干得快一些。
“雪儿那里我早就打点好了,她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苏明若的眉间浮起几分担忧和怜惜。
苍风柔放下手中的笔,抬眼望了望窗外清冷的明月,轻轻合上眼,叹了一口气,“唉,当真是一段孽缘,我原本是不希望她这样难过的,可终究还是逃不开啊,他们唉”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她有些不太愿意再提起。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只能靠雪儿自己了,谁也帮不了她。”
残月如弓,新月如眉,满月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