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卿一曲弹毕,顾洛也喝完了一壶酒。容子卿看着空酒壶,无奈笑笑:“这可是我从父亲的私库里偷来的,东烨皇室的鲲华冷,每年落碧阁只得三坛,你倒是会喝。”
顾洛把玩着酒杯,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椅子里落了座,笑道:“再过月余,我送你一坛顾家的眠梦,算是赔罪如何?”
“你喝了我这许多年的酒,一坛可不够。”容子卿放下了琴,也走到对面坐下。
顾洛失笑:“那便带你去顾家酒窖,你若是喜欢,都搬走也无妨。”
容子卿这才满意道:“酒也喝了,曲也听了,云归可是愿意说说,今日到访的目的?”
顾洛看着容子卿,悠然道:“我说过,探望故友而已。”
容子卿笑笑,道:“如此,我命人备上佳肴,再取来好久,今日不醉不归,如何?”
顾洛靠在椅子里,点头道:“也好,反正今日无事,且醉一场。不过,若是还是那鲲华冷,你今日可是灌不倒我的。”
容子卿摇摇头道:“南楚的红曲,云归可愿一尝?”
顾洛知他向来爱酒,也爱搜罗天下各种名酒,便道:“子卿莫不是将天下的名酒都搜罗了回来?”
“也不尽然。十之八九而已。天下之大,喝不尽的酒,哪能都搬得回来?”容子卿边说边唤来下人,命他们去备一桌好菜,再去酒库将红曲酒取来。自己则起身去取来一套酒具,上好的白瓷酒杯,做工精致,色泽匀润,一看便是难得之物。
顾洛看着那酒杯,问道:“子卿素爱四处游历,可曾去过南阳?”
容子卿看了他一眼,将酒具放到桌上,答道:“未曾。”
顾洛看他摆放酒杯,在一旁道:“去年我与芜儿路过南阳,曾在当地寻到一家酒坊,那里的梨花白,味道最是香醇,芜儿甚是喜爱,说是要将那制酒的工匠带回言家。那酒坊的老板说什么也不肯放人,逼得芜儿差点动手抢人,最后还是那制酒的工人自己只愿潜心研究制酒的工艺,又不愿离开故土,这打消了芜儿的念头。最后将酒坊的酒带走了大半,如今也喝得差不多了,前几日还念叨着再去一趟南阳,将那制酒之人抢回去。”
容子卿摆好酒具,又走到琴边调音,便说道:“我曾听小小姐说起,云归酿的酒,世间无人能及。竟还有人能比得过云归不成?”
顾洛笑道:“正是如此。那丫头回桃山后整日里念叨,后来我回东吴的途中便特意派人再去请那制酒之人,谁知,我派去的人回来说,那酿酒的,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
容子卿抬头道:“此事倒是有趣。”
“子卿若是去了南阳,不妨去那酒坊看看。说不定还能收获一个红颜知己。”
容子卿笑笑道:“怕是我去之前,人已经被你们抢回家去了。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顾洛摇着手里的扇子,施施然道:“美酒佳人,子卿若是耽误了,可不能怨别人。”
容子卿看着顾洛:“云归何时也当起了红娘不成?”
顾洛道:“只是当时在南阳时,芜儿边说若是子卿也在,定然会与她争夺这制酒之人。今日见你,顺口一提罢了。若是当真有缘,我自然也是乐得凑一对佳偶。”
容子卿调好了琴音,又坐回到顾洛对面:“如此说来,我倒是该去趟南阳了。能得你二人盛赞的酒,我自然是要去一尝的。至于缘分,五阁之人,感情之事哪里由得自己做主。若有姻缘,怕也是孽缘。如此,又何必招惹?”
顾洛侧了侧身道:“都说这落碧阁的少主天人之姿,却从不靠近女色,原来竟是这番缘由?”
容子卿看着顾洛一派闲适的模样,笑笑说道:“这世间能有几人能像云归这般幸运,所爱之人便是该娶之人。”
顾洛依旧摇着扇子,眼里带了笑意:“子卿这番感慨,倒像是有了心上人。子卿所爱之人,不得娶吗?”
容子卿道:“我终日里四处游荡,哪里来的心上人。眼下天下乱势将起,落碧遭围,此番情景,感情一事,我早已没了选择。倒也省了不少心思。”
顾洛见他提到落碧阁之事,便说道:“千机匣之事,倒是有些头绪了。子卿还能与我在这里饮酒,想必也是有了对策。”
二人相视一笑,容子卿道:“知我者,云归也。”
“子卿与我相交多年,我视子卿为知己。子卿想做之事,我定会相助。只是,子卿真的舍得下落碧阁吗?”
“落碧阁一旦消失,天下必然失衡,幕后之人想让这天下乱起来,那便乱得彻底些。这天下一乱,幕后之人也该是时候现于人前了,这不也是云归所想吗?”
“为了引出幕后之人,以天下为棋,终是不妥。子卿若是信得过我,便再静心等候一段时日。”
“我自是信得过你。不过这天下,终究是要乱起来的。五阁之争延续百年,若不做一个了断,这天下便无安宁之日。”
“子卿有意做这万里山河之主?”
“万里山河又如何,做个闲云野鹤游山历水,难道不比困于一宫之室要潇洒安乐?”
“果然子卿与我一般,做了这胸无大志之人。”
“顾家少主,忘尘公子,原来竟是个胸无大志之人?”
“一生所求,不过安稳,可不是甘于平庸之人。”
“云归果真是个妙人。”
“看来这南楚红曲,今日我是喝不到了。”
“我给你留着。”
“好。芜儿还在等我,我便先走一步了。”
“我让人送你下山。”
“这落碧山,倒也还难不倒我。”
顾洛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容子卿将外面的禀告人叫了进来。问道:“何事?”
那人回到:“刚刚查到的消息,三大世家派出派出了六人,落碧阁来的三人是一组,另外三人去了汘苍阁。”
“汘苍阁?三大世家的消息果然灵通。此事父亲可知道了?”
“已经禀告过阁主,阁主说如今三大世家的人留在了落碧阁,便让我等过来请少主示下。”
“你派人跟安排在汘苍阁的隐卫联络,让他们暗中查探汘苍阁的动静。另外,将这消息给青渊阁的夜阁主送去一份。”
“是。”
“你先下去吧。”
“是。”
那人退出去,容子卿看着案上的酒壶,又坐回案边,开始抚琴。
顾洛从落碧山上下来,在围困的各方势力中看见了中尹皇室的营地,便进了主账。
夜凉此时正在主账中看近日探得的消息。这几日里,各方势力仍旧只是围困在落碧山下,但是落碧山估计坚持不过半月。除了东烨的军队没有太大动静外,其他的势力都已经在暗中做着准备,只等落碧阁的人自投罗网。但是各方势力齐聚,中间难免鱼龙混杂,再加上千机匣的诱惑力摆在那里,所有的势力都各怀心思。刚开始还能勉强共处,这几日里却是已经乱成了一团。就今天一天,墨隐阁的人跟汘苍阁的人发生冲突,双方打了起来,各自损失了都不小,北翟王室的势力也从中添乱。青渊阁没有派明面上的势力,但是安排在中尹的人也与其他的人起了冲突,不过有暗卫队长,双方倒是只有几句口角之争。
夜凉叹了口气,想着这样下去,落碧阁没被困死,这些势力就先全消耗在这些争斗里了。说不定到头来,最大的赢家就是落碧阁也说不定。父皇让他前来,吩咐他不要介入这些争夺之中,可是身在其中,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来的。这天下若是真乱起来,谁又能真的置身事外?
“夜太子这爱出神的毛病,怕是得改改了。”
夜凉正在感慨,听到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一人站在帐中,雪衣华服,可不正是那日将他扔出来的顾洛。
夜凉对那日被连扔两次的事还心有余悸,此时看见顾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帐中,更是像见了鬼似的,连连说道:“顾公子,我今日可没得罪您啊。”
顾洛见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笑道:“上次的事是我失手了。今日特地来给夜太子赔罪。”
夜凉看着顾洛朝他一拱手,正正经经行了个赔罪礼,又是吓得不轻,心道这祖宗这又是怎么了。面上却不敢表露,忙说道:“顾公子,这,顾公子大礼,夜凉不敢受,顾公子快快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