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火堆旁，两个稚嫩少年，席地而坐。
青石不时的望望常家少主，不时的望望火堆，不同于常家少主，眼神里没有流露出一丝打架后的痛楚，相反，却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原本黑黑的眸子，现在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红光，瞳孔都是充斥着一种血红，再加上青石那孱小的身体，给人一种邪魅，诡异的感觉。
“那是……光吗？”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青石，望着常家少主身上透出的红光，青石有点不敢相信，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也好过黑暗。
久违的光啊，这久违的世界，虽然青石不清楚，为什么看到的会是红色的世界，但他知道，这种红色的视野，给了自己无限的希望，他开始相信，红娘，或许真的会有办法，完全的治好自己的眼睛。
“小子，你在笑什么？”
常家少主看着青石满不在乎，左顾右盼的样子，不由得一阵火大，咬牙切齿，大有一言不合就冲上去的架势。
“这是什么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啊，不道歉也就算了，毕竟自己还是挺大度的，可他对着自己傻笑是想怎样，想挑事吗？想打架吗？好吧，现在自己是有点丑，可他那个熊猫眼，歪鼻子，有什么资格笑话我！”
“额，没什么，就是看着挺好玩的，嘿嘿……太高兴了！”
青石完全没有察觉到常少的愤怒，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独自乐着。
“好玩吗？好笑吗？很好笑吗？你丫的，我让你笑……”
听完青石的话，华少顿时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轰然而起，双眼凸起，青筋暴露，提着拳头就冲向青石。
望着迎面而来的拳头，青石居然没有任何的反抗，就任凭它打在自己的脸上，生生的一拳，这可是常家少主全力的一拳，其中还夹杂了两成的灵力。
“我靠，这红色的果子，居然这么硬……痛死我了……”
青石为什么不躲？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在他脑子里，他根本就没反应到，有着怪异尾巴的红色果实，会是常家少主的拳头。这生疼的感觉，瞬间把他打回了现实，强忍着目眩耳鸣，定睛一看，常家少主冒着红光，愣愣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仍旧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可惜青石看不到他现在脸上的表情，那种错愕，那种茫然，那种犹如做梦般的表情，非常清晰的诠释着常家少主的心情。
“为什么你不躲？难道你知道自己错了，故意让我打两拳出出气？呵呵，其实不必这样的，你只要说声对不起，我还是会很大度的原谅你的。不过，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哥哥就原谅你了，谁叫我这么大度呢，哈哈……”
“放屁，你敢偷袭我，打不过我你就搞偷袭，仗着自己修为高，还动用灵力，不要脸，真不要脸，你还大度？小肚鸡肠，小人！”
听完常家少主的话，青石顿时明白了过来，一口怒气压在胸口，自己虽然当了多年的乞丐，但是自己从来都不会委曲求全，从来不吃一口嗟来之食，哪怕最饿时候，自己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去找食物，和野狗打过架，在狼嘴里夺过食物，但唯独没有祈求过一个人，更别说屈服，这不仅是作为一个人要有的骨气，更是青石内心那属于石头的骄傲，可以风吹雨打，可以千磨万击，却独独不可能让他化作土壤，软成一团，任尔摆布。
更别说现在，自己是误会了，却并不代表着自己错了，就算自己错了，对不起这三个字也要自己心甘情愿的说出来，这种用拳头来逼自己认错的方式，不可以，更是不行，就算错自己也会错下去，没人可以改变！
“额，不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躲，应该很好躲过的吧。”
听了青石的话，常家少主顿时也是有点心虚，但从小尊享处优的他又哪里受得了别人这般对待，虽然知道自己可能误会了，但他错了吗？他没错，如果非要说错了，那就是他救错了人。
青石握紧拳头，狠狠地瞪着常家少主，猩红的双眼，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反观常家少主，虽有点踌躇，但眼睛里的倔强不容置疑。
他有他的坚持，他有他的执拗，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一个拾荒儿童，一个富家少主。在这原本该打打闹闹，嬉皮笑脸的年纪，他们两个人却拥有着同样的，不符合年纪的脾气。
“青石哥哥，是你吗？”
这尴尬的安静，突然被一个虚弱的声音所打断，听着熟悉的声音，青石紧绷的身体，瞬间颤抖起来，接着是无尽的喜悦，然后是一种犹豫不决。
青石在这个红色的视野中，看不清人形，看不清花草树木，甚至诺大的山峰在这视野中也是一片红色，只是红色深度不同。
青石清楚的记得，昨天那场屠杀，小铃铛一家三口，应该是被乱箭穿体，应该已经……
庆幸小铃铛还活着，但这时候青石又有些踟蹰，灾难来的如此突然，让人猝不及防，一朝成了孤儿，一夕之间亲人无余，自己该怎样安慰小铃铛。
“青石哥哥，我好怕，呜呜，这是一场梦对不对？我们一定还是在梦里对不对？阿爸阿妈都还活着对不对？还有朱大婶，孟阿婆，铁大叔……都还活着，对不对？”
小铃铛呜咽的声音从对面山洞中传出，一连问出四个“对不对”，让青石一时间也是不知所措，对吗？这是一场梦吗？这个世界本就是一场梦吧！
青石默默的看着山洞方向，看着小铃铛孱弱的身体一步一步从中走出来，心中有种莫名的疼痛，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悲伤，但这种声音，青石也可以想象到，扎心的痛，痛到呼吸都是一种折磨，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子。
“小铃铛，对不起……”
“呜呜……青石哥哥，我好难过，呜呜……我想阿爸阿妈，我想回家，呜呜……”
小铃铛狠狠地抱着青石，满眼的泪水，撕心裂肺的哭喊，青石也就这么抱着小铃铛，狠狠地抱着……同样的满眼泪水，却紧紧咬着嘴唇，一滴都不曾落下来。
局外人，常家少主，眼神异常的看着两人惨淡的模样，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虽然他也还只是个孩子，但他已经看过太多生死。看过斗兽场里，活生生的人被妖兽一点点啃食，看过乞丐被守城侍卫生生打死，甚至自己的双手，也是沾染满了血腥，所杀之人虽都不是大善之人，但却不乏错杀之人，而自己从不曾想过，他们是否有家人，家中顶梁柱倒了，那些妻儿老人，他们，会怎样……
原本以为，自己这个纨绔子弟，这个跨过家族血炼的小少爷，不会再为杀人而有丝毫的情绪存在，但这一刻，看到同为孩子的两人，这种悲伤，这种痛楚，还有那种相依为命的紧紧相抱，常家少主也开始痛了，亲人？自己拥有的那是亲人吗？从自己记事起，遭到同族的袭杀就不下十次，看似自己这个常家少主的位置多么显赫，但其中心酸又有几人能懂。
如果真的有亲情，自己又何尝需要从家中逃出来，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恶人，但血炼中，他却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就是个恶人，每一个倒在血泊中的都是自己家族之人，那些都是自己最熟悉的人啊，更是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玩伴，但血炼中，这一场天才的洗礼中，玩伴是什么？那只是一种致命的玩笑。
当自己真的很稀罕这个常家少主吗？这个肮脏的称谓，这个恶心的头衔，如果可以选择，常家少主只希望做一个人，有血有肉有情。
一夜无眠。
青石就是那么静静的抱着小铃铛，血红的眼，使青石看起来有点狰狞，身上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此时竟又张开了几处，染红了青石的衣衫。他不为所动，仿佛不知疼痛，或者已经痛到骨髓。他还是个孩子吗？这就本不该是一个孩子。
常家少主此时眼神有些涣散，有些颓靡，有些茫然，又有些庆幸。看看青石，看看他怀里的小铃铛，同样是孩子，他们两个人虽然低微到可以让人忽视，但他们身上却有着属于人的那种情感，而自己？刽子手？冷血？无情……一时之间，常家少主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他不由得苦笑着，自己才八岁，却经历着别人十八岁，二十八岁，甚至百岁才能经历的欺诈与背叛，多么想，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个常人一样，趴在亲人怀里撒娇要糖吃，可以有一甘小伙伴，哪怕只有一个也好。
“我叫常生，对于昨天之事，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
常生静静的看着青石，脸上已经收起了起初的颓废，眼中多了些许真诚。
“我叫青石，昨天的事，我也对不起……”
说罢，也不做多解释，眼光又望向了远方，但他的瞳孔，没有焦距。
“你的眼睛……”
“瞎了。”
“为什么？天生的？可你打架的时候明明还可以看到我在哪里的。”
“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你打我那么准，还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
“……好吧，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