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荣转身，带着许家巧离开了王府。
这一夜，许家巧辗转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晚上，直到晨起，人也没有睡着。
天渐渐亮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
她穿好衣裳，在窗前望着外面。
外面两个婆子正在打扫院落，脸上丝毫表情都没有。
待在这里的日子，是安静的，是衣食无忧的。
可是这里也是寂寞的，恐惧的，迷茫的。
她开始质问自己，是不是这样的决定是错的。
到底是在这里好过一些，还是在家里的时候好过一些呢？
家里母亲已经放权，母亲也保护不了她了，她被休的身份还成了许家的耻辱。
曾经她可以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日子，后来全部反了过来。
现在这宅子里倒是没有人轻易地欺负她了。
但是只要墨砚一来，这里就像是人间地狱一样了。
他几乎没有把她当成是女人。
她未曾涉猎过朝政，但是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她也知道，这朝局上，不好惹的人，墨砚是一个，墨允又是一个。
现如今，墨砚要她把蒙千言引出来。
墨砚要杀了蒙千言。
如果真的杀了的话，洛子衍是不对善罢甘休的，墨允也不会。
如果把她调查出来，她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同样的，就算是调查不出来，就待在墨砚的身边。
墨砚可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人来来看待。
待在墨砚的身边，她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推开窗子，吹起来一丝丝闷热的风。
她忽而很怀念从前的日子。
她和洛子衍，和洛子清，两小无猜，一同长大。
洛子衍对她好，洛子清对她也好。
可现如今，洛子衍的心里再也没有她。
洛子清甚至休了她。
她失去了他们。
失去了。
她闭上了眼睛。
已不知自己的心头缭绕得到底是爱还是恨。
外面的婆子打扫完了，院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她起了身，站起来出门去。
街上闹闹嚷嚷，热闹极了。
她走着走着，耳边传来了学生们朗朗读书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她猛然一抬头，看见了一知学堂四个字。
她深深沉了一口气，在学堂不远处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子清的声音响在她的身后。
她站起来，对洛子清点点头，“我没事，所以过来看看。”
“吃过了没有？”
“吃过了。”
“那——”
“子清，我想跟你四处走走。”
“也好，来学堂转转吧。”洛子清说着，先往学堂里走了进去。
此时，学生们已经下了学，学堂里安安静静的，宽大的学堂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竹制的书桌。
好看得紧。
“这里很幽静。”许家巧叹道。
“是啊。”洛子清回道：“我心烦意乱的时候，喜欢在学堂里走走，看到孩子们，看到书桌，心也就慢慢静了下来。”
“那你真是找到了合适自己的日子。”
洛子清微笑，“你也会找到合适你的日子的。”
许家巧闻言，滞了一瞬，“会么，不会了吧？”
“再往前走走吧，也许会有不一样的风景。”
洛子清没有正面回答，但许家巧明白他的意思的。
可他不知道，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在学堂里转了两圈。
许家巧停了下来，“我累了，我想回去了。”
“也好，我送你到门口。”
到了门口，许家巧往前走着。
后面，洛子清道：“银子还够用么？”
许家巧停了一停，“够用，上次你给我的，我还没有用完，教书赚得又不多，你就不要乱花银子了。”
“没事，我一个男人，花银子的地方少，有时候回洛家吃饭，又不用银子。”洛子清把一点散碎银子拿给许家巧，“拿着吧，好好照顾自己。”
许家巧攥着这点银子，心里一抽一抽得痛。
“我先回了。”
她没有听到洛子清的应答，一直往前走。
直到走到洛子清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她才停下来，紧紧抱住了自己。
她不知道能去哪里。
走来走去，还是回到了墨砚给她的宅子里。
这里空荡荡的寂寥。
一个白日，又是一个夜晚。
太阳高高升起，阳光洒满大地。
可是对她来说，她却没有多少时间了。
墨砚给她的银两，还放在桌案上，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碎芒。
碎芒映着她的泪光。
她爬了起来。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她快速地起来，换了一身烟霞色的百褶长裙。
她记起来，子清一直都是喜欢她这样穿的。
天色尚早，一知学堂的学生们还没有来齐。
她站在学堂的大门口等待着。
洛子清终于来了。
一身棉布衣衫，手里拿着两本线装的青皮书卷。
她望着他，他也看见了她。
“家巧。”
他行至她面前，看到了她通红的双眼。
洛子清皱了眉，“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事？”
许家巧摇摇头，“不是，我没事。”
“那你是怎么了？怎么会这副样子，还有你的下巴，好像有伤，这是什么时候的？”
许家巧一下一下地摇头，眼泪也跟着流出来，“这不重要，子清，子清，我进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洛子清一愣，“你，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还有没有可能重新在一起。”许家巧的泪水直流，“子清，我知道我错了，这么久以来，其实全部都是我的错。和子衍分开的时候，明明是我任性。和你成亲后，又是我胡闹。我现在全部都明白了，是我的错。子清，我请求你，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呢。”
“家巧，我们，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你明明喜欢过我的。”
洛子清沉默了一会儿，“你也知道，只是喜欢过，所以，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不，这不是真的！”许家巧不信。
“是真的，家巧，或许在分开之前，我就已经不喜欢你了，只是我一直自我欺骗，现在，我想清醒一点。”
“不，我不信，子清，你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