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行程倒是得耽搁一天了，孟轻遥牵念颍州的灾情，可依照宇文决的意思，他们自己的车队确实也需要时间修整，至少粮草总是要购置补充的，此行算不得耽搁。
他们一行人收拾妥当便带上军曹一起往集市去了。
这个集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二里长街七尺小巷摆满了货摊，只是同那驿站的老板所言一样，行人并不多，一多半也只是路过的逃荒的难民，长街上稀稀落落，少了许多的乐趣。
不过也好，正落得清静。
孟轻遥领着绿意在集市琳琅满目地商品中间穿梭不停，一脸倦相的九黎与宇文决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
“这是什么？”孟轻遥停在一个做糖人的老汉那里，指着其中一个问道。
“这是我们这里的山神。”
宇文决凑身过去，只瞧见那个糖人是做成了一个魁梧的鬼神模样，虎目牛鼻，猪牙狮须，眉毛是火焰的模样，双耳挂坠着长蛇。脚底踩得两个东西，狰狞猥琐，模样似乎也是个恶鬼。
宇文决问道“他脚下踏的是什么？”
“是瘟神。”
“嗯？”孟轻遥来了兴致，“瘟疫也有神管吗？”
“正是。天下瘟疫统归五人司掌。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仕贵，总管中瘟史文业。瘟神的职务就是把瘟疫放到人间来。”
孟轻遥恍然大悟。
一旁的宇文决则眉目凝重，仔细品味着这位老伯的话，若有所思。
“你想买吗？”宇文决见孟轻遥走在路上也一直往糖人摊频频回首，便柔声问道。
孟轻遥摇摇头，“只是觉得有些胸闷。”
“嗯？”
孟轻遥沉默良久才感慨道，“只是忽然感觉人还是太渺小了。上山可以伐木，下海可以捞鱼。旱地能引水浇灌，涝土能挖渠排水。丛林大漠，戈壁浅滩，去哪里都生生不息。可是在大灾难面前还是那样无能为力，只能祈求上天保佑。”
宇文决见她灵动的双眸被愁色浸染，心中也有一丝担忧与心疼，想要抬手轻抚孟轻遥的后背来宽慰，却也想不出话来，只得把手又放回去，沉声说，“会好的。”
他们逛得欢，却不想远处的屋檐上一个黑衣人低低掠过。
“消息属实？”宇文渊派出的一个统领双眼微眯。
面前跪立的黑衣人立即拱手回禀，“千真万确。属下一路跟踪，他们确实是去了陶朱镇的市集，属下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正在糖人摊那里买糖人呢？”
“哦？”那个统领捋了捋胡子，将信将疑。
黑衣人继续说，“而且昨晚属下还亲眼看到三皇子骑马跑去镇子上，给那个女人买梳子和衣物，大献殷勤。”
“哈哈哈哈！”统领笑起来，“如此一个不成器的酒色之徒，真不知道大皇子到底畏惧他什么。来人呐，笔墨伺候。老夫，要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也给大皇子出出气！”
另一边，孟轻遥心里挂念着颍川百姓，再也无心在集市上闲逛下去，早早就打道回府。
一路上眉宇都不曾舒展，就连九黎与绿意都察觉到了，回程的时候也不敢高声嬉闹。
宇文决把这一切都看在心里，催马上前与孟轻遥并肩而行，默默相伴。
等回了房间，宇文决便从怀里掏了个锦盒出来。
孟轻遥疑惑地接过来“这是？”
宇文决径自去桌边坐下，给自己沏下一壶茶，悠悠说道，“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东西？”
宇文决回头过去，见孟轻遥对着打开的锦盒并没有一脸惊喜的样子，依旧是困惑不明。
“看不出来？”
“这如何看得出……”孟轻遥低首轻轻嗅了嗅，仍旧不解其意。
“蠢。”宇文决温温吐出一字，骂起人来总是字正腔圆。
可等他起身过去瞧了一眼，一双剑眉立时也拧了个川字，“这……本王镇瘟疫的山神怎么变了这副模样？”
“你买的糖人？”孟轻遥看着锦盒里黏糊糊的一团焦糖忍不住掩嘴笑起来，“你把糖人揣在怀里当然会化掉了，哈哈哈哈哈！”
“居然戏弄本王。”宇文决咬了咬牙，愤然将锦盒扣上，反手便丢到了桌子上。
“别扔呀。”孟轻遥笑得肚子都痛起来，以前倒着实没瞧出原来这位三皇子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你还笑？”宇文决咬牙切齿，好看的一双眸子似乎要凝了冰。
孟轻遥却不怕他，仍叉着腰笑得更响亮起来。
“你！”
“不笑了不笑了。”孟轻遥摆摆手，努力止住笑，不再逗他。弯腰从桌上捡回那锦盒来，双手托住打开。
“来，尝尝我们三皇子千里迢迢带回来的造型最独具匠心的糖人味道如何？”
宇文决嫌恶地摆开脸。
“尝尝呀，很好吃的。”
宇文决盯着孟轻遥真挚的眼神看了好一会儿，半信半疑，“变成这个样子还能吃？”
“是~”孟轻遥用了哄孩子的语气，柔声诱导，“来，乖，张口，啊~~”
宇文决往后缩了缩身子，看着孟轻遥用竹签挑起来的黏性十足的糖块，不肯开口。
“尝一尝嘛~”孟轻遥谆谆诱哄。
宇文决勉为其难地张口轻轻舔舐一口，入口即化，味道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错。
“没骗你吧。”孟轻遥眼睛笑眯眯挤成一弯新月，眼底波光流转，倒映星河。
宇文决眼眸暗了暗，喉头微动，吞咽下一口口水便将那锦盒拿过来，反客为主，“到你了。”
“啊？”孟轻遥眨眨眼，摇头把锦盒推开，“不用了，你吃就好了。”
宇文决紧逼一步，莞尔一笑，“你是嫌本王用过的竹签脏？”
“嗯？”我这样说了吗？孟轻遥知道自己躲不过，索性把眼一闭也含住竹签尝了一口。味道还行。
“好了好了。”孟轻遥又把锦盒推过去，“我尝过了，剩下的你吃就好。”
宇文决却盯着她泛着水光的粉唇邪邪一笑，凑到她的耳畔轻吐一句，“好，那就让本王再尝尝。”
没来的及反应，宇文决一下子变噙住了孟轻遥的唇。
身后门声一响，一个人正巧闯入。
“轻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