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把丢下奏章后,怒气勃然的踏下丹陛,扬手指向朝臣百官,“给我将此人革职,永不录用!”
“父皇息怒。”宇文决上前一步,一扫平素的放浪形骸,正色禀告道:“此事还未细查,若是听人三言两语便将梧州府尹革职,恐怕难平民怨。”
“平昌王此话何意?难道是在暗指工部侍郎诬陷梧州府尹么?”宇文渊反驳道。
“并无此意,只是父皇仁善,万不可不加确认便梧州府尹之罪。”
皇帝略一沉吟,颇有些意外的看向宇文决,平素这儿子可没如此心善,左右不过八竿子打不着的梧州府尹,革职便革职了,放在以前,他连眼皮都不会抬一抬,今日居然主动出言维护,可谓破天荒头一回。
皇帝这才压下怒气,拂袖踏上丹陛,坐于龙座之上,“梧州府尹究竟何人担任?”
“回陛下,梧州府尹乃是乾元一年状元王路泽。”
王路泽,皇帝细细一回想,在从千万万个不熟悉的名字中,窥到了王路泽三个字,此人乃乾元一年的状元,是他亲笔点下的天子门生,他曾亲笔写下的文章,皇帝到今日都颇有些印象。
他不了解王路泽此人,可若由文观人,王路泽不像如此冷血无情之徒。
“父皇,既然平昌王一心认为王府尹有冤,不若此次便派遣平昌王南下赈灾,顺带查清王府尹冤情。”
宇文决偏头睨宇文渊,斜弯唇角,千言万语似乎都化作了嘴角的不屑及鄙夷。
“臣附议。”
“臣附议。”
“……”
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在辽阔的殿堂之中,皇帝见此,视线不免投向宇文决,在等待着他的态度,若他不愿,他也不会强逼……
谁知,宇文决拱手应道:“臣愿前往,赈济灾民,救黎民与水火之中。”
皇帝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来。
下朝回府之后,宇文决看着徘徊在王府门前的那抹倩影,所有不快都被一双手轻轻挥开,宇文决跃下马车,悠悠荡到孟轻遥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谁知那人转过身,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将宇文决惊的后退了一步。
“噗,堂堂平昌王,竟还怕个姑娘。”
宇文决这才明白,感情午五将这点压箱底的本事也交给了孟轻遥。
“若非我太过了解午五,我大概会以为他对你情根深种。”
想到午五那张万年不变的僵尸脸,孟轻遥喉头一梗,连忙摆了摆手。
踏入王府,没了以往的顾忌,孟轻遥环视着王府的楼台山水,不由咂舌道:“有这般钱财,何必做皇帝,你已经是了。”
“在晚岁山呆久了?什么话都不经大脑了,幸是王府守卫严密,否则就凭这句话,便能将你抄家灭族了。”
仔细想想,她这几日好像真是自由自在惯了。
“你如何来了?”
“晚岁山待久了,左右学了易容,想着到京城走走。”
“不行。”宇文决将孟轻遥引到亭台落座,斟满一杯热茶,推到了孟轻遥面前。
“为何?”
“明日我要启程前往青州,你一人留在京城太过危险。”
孟轻遥端起茶杯的手一颤,热茶滚烫,落在素白的手背上,烫出一块红印来,“明日么?”
宇文决负手背对着孟轻遥,未曾注意到她的不安,只应声回答了孟轻遥的问题。
“那我可以和你同去么?”良久过后,孟轻遥迟疑的问道。
宇文决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身看向孟轻遥,只见她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缓缓说道:“我这几月跟随师父学了医术,虽治不了什么疑难杂症,可是一些小伤小痛还是绰绰有余的,从京师到青州路途遥远,若是有什么危险,也可有个照应……”
那双眸子愈加幽深晦暗,宇文决死死看着孟轻遥,想要从她双平淡无波的眸子中寻出一丝的耐人寻味来。
“怎么了?你就这么不想我去?”
宇文决收回视线,侧身靠在了凉亭的朱柱之上,皮笑肉不笑道:“你也知道这路途遥远,若是有个危险,我怎么和丞相大人交代。”
“……”若是他在乎她父亲,当日就不会一意孤行将她带到晚岁山,伪造她假死的现象。
“你莫不是想做宇文渊的卧底……”
宇文决此话未尽,便被一碗温水泼了一脸,孟轻遥将茶杯一把砸在地上,冷脸道:“王爷若是没看见这番好意也就罢了,不必往我身上泼这样的脏水,若是不信我,当日也不必将我从牢中救出来,在侮辱我的同时,同样贬低了王爷!”
孟轻遥觉得自己真的是贱得慌,千里迢迢从晚岁山赶到这里,结果就这样平白遭到污蔑,而且还是污蔑她为宇文渊的走狗!
孟轻遥转身欲走,却被宇文决一把拉住了手,“刚刚一时玩笑话……”
“那烦请王爷下次,莫要再说这样的玩笑话。”孟轻遥一声冷笑,甩开了宇文决的手,快步走出了凉亭。
宇文决微一扬手,便从凉亭之上跃然而下一抹黑影,面朝宇文决跪地拱手,“王爷有何吩咐?”
“跟紧她,若她受伤,你也不必回来了。”
“是!”
朱雀街还是一如既往的繁荣,举袖成云,酒幡招摇,姑娘家的胭脂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与浓烈的酒香交杂在一起,生出一股难言的香味。
店家正忙着招呼客人,孟轻遥径直踏上顶楼,选了个靠窗的案桌,从这个方向望下去,正巧对上丞相府,府前的一切皆是一览无遗。
孟轻遥撑着下颚,呆愣愣望着丞相府,马车刚从皇宫驶出,游荡了半个时辰才停在了丞相府的后门,那人从马车踏下,着了一身湖蓝色的锦衫。
她眼神一凝,那人是宇文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