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柳擎这个情形,联想到钱法拉之前话语里的暗示,我心觉不好,下意识想走近柳擎问问情况,可此刻我对面站着的人是齐晟。
即便我对柳擎关切,也不应该忘记了应有的礼数,于是,我笑着主动和齐晟打了一声招呼:
“齐总,好久不见,因为我怀着身孕不愿意见人,所以才没有陪同柳擎一起陪您共进晚餐,还希望齐总见谅。”
“柳太太客气了,二位请坐。”
齐晟站起身来微微颔首,话语不多,却显得很有份量。
他依旧如同我印象中的那样低调,身上穿着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件POLO衫,手上佩戴了一款不算张扬的百年灵腕表,虽然头发微微有些前秃,但他面色红润,目光迥然,外表虽然算不上英俊,但浑身透出来的气势与威严,却令人无法轻视。
到底是经过摸爬滚打,从底层一路路打拼至今的人物,齐晟身上,透着一股和柳新城当年的霸气,这种霸气需要不断历经时间的沉淀和生活的拷打,相比之下,我第一次觉得柳擎在这样的人物面前,略略显得有些年轻,连带着同坐在席上的单凌,气势上也稍稍薄弱了两分。
见柳擎和单凌的身侧都已经空出座位,我和柳柳对视一眼后,分别入了座。
我一入座,柳擎便从桌子底下握住了我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瞬间收到他发来的暗示,知道他大脑依旧清醒之时,我心里原本的担忧顿时减轻了许多。
“齐总听说你们也陪同一起过来,说大家在同一天结婚本就是难得的缘分,不如一起见个面,联络联络感情,所以,特地让他的新婚夫人过去请你们。”
我们入座后,柳擎下意识望了齐晟一眼,随后解释了缘由。
柳擎这么一说,坐在我们正对面的齐晟,顿时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的确很巧,听说,你们二位是法拉过去的旧识,特别是柳柳小姐,是法拉从小长大的闺蜜,这就更巧了。法拉,旧友重逢,你应该敬她们一杯才对。”
齐晟不动声色地说道,语气很亲和,话语点到为止。
不过他话能说到这个份上,想必过去我们和钱法拉之间的纠葛,他肯定一清二楚。
“我的确应该好好敬敬她们,想当初在陵城,我还入住过他们玉兰别墅,承蒙他们对我的百般照顾,我才会来到海城,并且和你相遇。”
听到齐晟这么说,钱法拉于是伸过手去,佯装亲昵地挽住齐晟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与此同时举起了酒杯。
“齐总言重了,我从小在国内长大,高中以后才去的美国,严格意义上,我和法拉算不上从小一起长大,不过,曾经关系好过是真的。法拉,既然如今大家都成婚了,我还是祝福你和齐总的。”
柳柳向来直率,见钱法拉举起酒杯,齐晟又这样说,于是她立刻和钱法拉撇清关系,但顾虑到这个场合,并没有把局面弄得太难堪。
“柳柳,法拉能够和齐总修成正果,我们当然要祝福。不过,我老婆怀有身孕不能喝酒,她的这一杯,我代她喝。”
见钱法拉敬酒,柳擎于是拿过我面前的酒杯举起,对钱法拉和齐晟说道。
“若在过去,我还得像小时候那样,唤你一声哥,不过如今,恐怕按照辈分,你得称呼我一声嫂子了,柳擎。”
见柳擎一如既往地袒护着我,钱法拉的嘴唇微微一勾,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举起酒杯敲了敲桌面后,举起杯中酒一仰而尽。
柳擎于是也喝尽了杯中酒,随后淡淡一笑说:
“无论你称呼我一声哥,还是我称呼你一声嫂子,总归都算是相识一场。看到你如今和齐总走进婚姻,我还是为你开心的。”
“是吗?希望你是发自内心替我感到开心,所以特地跑到海城来祝福我和我老公,而不是怀着别的目的……”
听柳擎这么一说,钱法拉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奚落神色,她依旧勾唇笑着,一句话,便把柳擎此行的目的给直接封死在喉咙里。
“法拉,这就不对了,远道而来皆是客,更何况,我其实等这一顿和柳总的晚餐,已经等了好几年。如今,柳总终于愿意百忙之中抽空来到海城走一趟,而且,还直接带来了毕替孚的高层,看来亿达如今和毕替孚的关系,的确紧密得很。”
见钱法拉这么说,齐晟于是话里有话地说道。
明明房间里开着空调,可是这种唇枪舌剑的场面,仍旧令我的头上渗出微微细汗。
“齐总说笑了,虽然这是第一次和齐总私底下喝酒,但我觉得我和齐总很是投缘。这一次过来拜访,也是我心里期待很久的。至于单凌,齐总应该知道,他不仅仅是毕替孚的高层,也是我的妹婿,我们一同前来海城,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和齐总叙旧谈心。”
柳擎尽管面色已经有些绯红,但此刻的谈吐依旧还算清晰。
“叙旧谈心?要按柳总这么说起来,我的确和柳总有过几面之缘。我记得第一面还是十年前,那时候亿达还是您那位父亲当家,亿达也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当时你和你的兄弟柳丞陪同你父亲来到海城,我记得我上前递上名片表示想和亿达合作的时候,似乎正好……是你拒绝了我。”
见柳擎一直没有谈及正事,于是,齐晟也同样顾左右而言他,他不动声色地说起当年,而他的最后一句话明明轻飘飘的,却让我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压迫。
他什么都没明确说出来,可是他的话里,却分明夹杂着“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如今要和柳擎好好秋后算账的意味。
我下意识望了柳擎一眼,只见他依旧面色如常地说:
“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齐总依旧还记在心里。那时候我刚刚学成归来,事事按照规则办事,条件和标准达不到亿达施工要求的公司都一律拒绝合作,也并非是单单针对日升一家公司,还希望齐总不要见怪。”
“齐总比我们年长,又经历过无数人生的变迁,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肯定是一位胸怀若海的人物,你当年是秉公办事,齐总又怎么可能和你计较。对吧,齐总?”
单凌见他们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于是暗暗在旁边给柳擎帮腔。
单凌话音刚落,齐晟便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当然不会计较,但柳总当年的那番话,倒是让还处于包工头思想的我醍醐灌顶。其实,日升能够有今天的成就,还是多亏了柳总当年的指点。法拉,我们得再敬柳总一杯。”
齐晟这么一说,钱法拉忙不迭地让服务员给每一个人的杯子里都倒上酒。
此时,齐晟的面色依旧如常,可是柳擎和单凌的脸上,都呈现出微微的红晕。
见又要喝酒,柳柳暗暗有些担心地和我对视了一眼,她很少参与应酬,所以对于这样的场面,有些无力适从。
柳擎只好又一次喝完杯中的酒,随后微笑着说:
“看来,我当年不经意的话,倒是让齐总一直记在心里这么多年。不过日升能有今天的功劳,应该是齐总自己的功劳,我可不敢居功。”
“有一句老话在商场上特别适用,叫做风水轮流转。日升能够有今天,想必柳擎你一定没想到吧?不过,亿达会沦为今天这样,我也没想到……”
钱法拉这时候突然插话,语气里带着一股莫大的睥睨和得意。
“中国的老话很多,还有一句叫做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想必齐夫人你也应该听过。日升能够有今天,是我们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不过,亿达如今依然屹立在陵城,也不知道齐夫人这一番话,是什么居心?”
见钱法拉这样说,于是我也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
“是吗?如果亿达真的风光如昨,那你们此刻应该已经踏上了蜜月之旅才对,怎么可能坐在我们的对面,和我们共进晚餐,聊着无关痛痒的话呢?”
钱法拉反唇相讥道,言外之意,他们早就知道我们的目的,此刻不过是刻意陪着我们装蒜而已。
“我一点儿也不认为晚上的话是无关痛痒,事实上,齐总如此英明,想必从答应一起共进晚餐的那一刻,就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今晚齐总执意请客,也让我感受到了齐总的热情,想必,这件事是可谈的,对吧,齐总?”
柳擎见话题越来越明朗,于是终于出击,慢慢把话题拉入了正题。
他虽然未曾挑明,但在座每一个人都明白他口中的“那件事”究竟指的是什么事。
柳擎这么一说,齐晟那张老谋深算的脸上顿时溢出一丝笑意,他下意识把身体往身后的椅背上微微一靠,随后讳莫如深地说:
“柳总这话说得有点高深,我乍一听,还真的不懂你指的是什么。”
他摆明了立场,不仅要用酒量来刁难柳擎,而且还想让柳擎在他面前低头……
“齐总这就是明知故问呢,业界都知道,您最近很大手笔,收购了整个杰腾集团。”
单凌见状,于是干脆挑明话题,直接为柳擎解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