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身体机制上的限制,并不能因为决心与斗志而改变,但是,它却让你在心里重复道,哪怕血肉模糊,我绝不会再倒!
人群中变得安静,安静的片刻,迅速鼎沸起来,一直没有把视线投过来的苏马力忽然扭过了头,而抓着笔还未来的急落下字迹的木木,也跟着抬起了头。
--欣喜若狂!
我绕过她的一拳,冲向她的后背,一脚踢向她膝盖的后窝!她晃了下身子,立马想要转身朝我挥拳,但是由于肥肉的限制,没有成功!我抬起另一脚,用膝关节的力量,顶向她的大股筋!她疼的腿一阵抽搐,伸手去揉,我直接猛的跳跃到她的背上,双腿夹住她的腰两侧,用力的夹,用胳膊的拐弯处套住她的脖子,我咬着牙将拳峰,一下一下,如同打桩机一样砸她的太阳穴!
她想将我甩下去,我便两手扣住她的眼睛,将全身的力气都施加到她的眼睛上,然后稳稳落地。
随即一个大力扫堂,她失去平衡,后脑勺着地,谁都在讶异,我一个瘦的如同竹笋的女孩,竟然会将二百多斤的大胖子,给打倒在地。
我握紧拳头,大力的喘气,如同一个废墟中重生的女战士,恶狠狠的瞪着对方红肿的眼睛。
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最怕别人的欺负,因为她不敢惹事,只好软弱求和,但是,当她真的到了不计后果,勇往直前,什么都不怕的时候,她并不是那么的没用。
在身体上,没有谁比谁差多少,往往真正比的,是资本。
如果没钱的人不仇恨,有钱的人不蛮横,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动荡。
其实,我并不像外表那么乖巧,甚至经常和男生在泥塘里打架,小时候打弹弓,我能在十米以外,把那些欺负悦悦的人给打跑。
悦悦喜欢吃泡泡糖,每次就花两毛钱,把泡泡糖给她吃,我只要里面的超人贴纸,贴在赵天光溜黝黑的手臂上,那感觉像是,心里住了个英雄。
只是后来,来到深圳,只有我知道,我在深圳所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的,怕我妈生气,怕凌老师生气,怕凌风生气,我不是因为软弱好欺,我只是怕我在这个城市,再无立足之地。
十几岁的小孩,就像藤蔓,只想缠紧自己的母亲,哪怕与她呼吸同一片空气,我都不会觉得自己孤苦无依。
胖女再次冲过来,她一条腿抵的过我的腰,但是有了之前的经验后,我愈战愈勇,甚至把她打的流了鼻血,她吼了一声朝我冲过来,结果我连动都没有动,她便双腿一软,直挺挺的滑倒,面门朝地。
然后裁判上台,举起我的手臂,高喊一声:“红方胜!”
人群中一阵唏嘘,像是在以为这场比赛作了弊,安静两秒后,忽然,正对着我的地方传来了清脆的鼓掌声。
“啪!啪!”
所有人都望过去,连带着我的目光,只见九千代随意的翘着腿,靠在椅子上,嘴角带着魅惑的笑容,狭长的眼睛配上阴暗的光线,像是给他画上了迷离的眼妆。
紧接着,掌声一个传染一个,满堂喝彩。
可鼓掌庆祝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没有鼓掌,他只是双目阴沉的看着我,手指交叉,摆在腿上,不笑不怒。
我像是一个做了好事想到得到嘉奖的孩子一般看着他,接触到他的眼神后,嘴角上的笑容不知不觉的淡了下去。
师父,你不高兴么,我是,为你而战啊……
我心酸,我站在受人瞩目的舞台上无所适从,我像是失去了掌管风筝的人,我不知自己该往哪飘。
一切都被他说中了,他是个十足的预言家。
苏马力终于按下了终止铃,买错方的人气急败坏的甩掉了手里的废票,漆黑的场子里,白茫茫的灯光里,纸钱飞扬,硝烟弥漫,恍若隔世。
待人群都退去后,我从围栏处钻了出来,朝正坐处的苏马力走去,我衣衫褴褛,沾着暗黑色的血迹,面部紧绷,因为疼痛而不得不打开双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走步。
我的心情没有来的激动,如果不是木木脸上的表情太冷淡,我几乎要冲破胸腔哭出来。
我低头,只见他冷白消瘦的指骨上,晕开了一团黑色的碳素墨,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方才,他一定全神贯注的看完了整场比赛,所以才会连这都没有意识到。
苏马力朝我走了过来,嘴角勾起,然后伸手,擦擦我额头上的血迹,优雅而危险的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赢了。”
“我是一个奖罚分明的人,既然你今天赢了,那么我就奖励你一个无理的要求,你是选择赵优,还是选择凌风?”
苏马力笑着的时候,特别像一条对你吐着信子的蛇,狡猾,奸诈,又残忍。
你不能相信他的每一句话,因为他可以在下一秒就向你插入毒牙,释放毒液,这样一个人,连眼睛里都写满了算计。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我也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抬眼看向木木,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的指示,只有包容一切的宽阔。
他赞同,我的每一个决定。
既然这样……
我盯着苏马力,不到三秒,便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应该能相信苏马力先生的信誉。”
他挑眉。
“您说过,您会奖励我一个无理的要求?无论它有多无理?”
“当然。”
我闻言,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血液一阵子发麻,随即我仰起脸颊,冲他笑了一下,眼睛里是回归质朴的单纯:“我要我师父……跟我回家。”
。
话出口的瞬间,苏马力脸上的笑容缓慢的降了下去,变得阴冷的怕人。我将视线转向了木木,那一刻,我不知道他的心情是什么,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丝异样的情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可是啊,他是一个迷一样的男人,我又怎么看得懂。
苏马力的一声轻咳,拉回了我的意识,我转受继而看向他,故意笑的轻讽的说道:“怎么,苏马力先生不是想要反悔刚刚说的话吧?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
“赞捏跌素。”苏马力用日文说着真可惜,紧盯着我的同时吁出一口气,且半低着头看向我,他的笑意渐浓用清晰的中文说道:“他们听不懂中国话。”
我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尽管气的牙龈发疼,却不能耐他怎样,因为话出口之前,我就知道,我的这个要求,超出了无理的范围,可即使这样,我还是那么愚蠢的铤而走险。
因为我想用我的行动告诉木木,师父不要难过,你在乎我的同时,我也开始在乎你。
放弃治疗的机会,只为保护我,此刻的他,没有什么比得到我的感恩更重要了。
所以说,这段相处的日子里,他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得到了我的忠诚,尽管我的忠诚里,也带着自己的打算。尽管我的这份忠诚可能对于他,不值一分钱。
苏马力缓缓的踱步,边走边说:“为了避免调查,只杀了一个偷渡过来的鬼佬,但是,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能救周小姐的人,只有你,现在都动武器了,钱狗眼的那帮人,肯定会立即展开行动。”
“所以。”苏马力笑着看向木木,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其实是在帮你。”
木木看了我一眼,从始至终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他唇色发白,手指紧紧的握住了笔杆,然后在井本手中的文件上,签下了名字--
当他僵硬着手,最后一笔潇洒落下的时候,终于换来了苏马力满意的微笑。
苏马力掸了掸手里的纸钱,随意的说道:“明天我就会请我的律师公证,soso将在我的手里,发挥更大的作用。”
当苏马力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立马意识到他们签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木木……把soso转让给了苏马力!
这时,有一个日本男人从侧面朝我们走过来,他的手里端着白色的药碗,脸上的表情特别严肃,走近了才弯着腰,垂着头站在木木的面前,用日语冷冰冰的说道:“落先生,该吃药了。”
我立刻反应过来那药碗里的淡黄色液体意味着什么,于是冲向前,一把打掉了药碗,热水泼了我一声,我弄着眉头,神经质一般的冲他喊道:“不能喝!”
木木抬眼看向我,眼睛里的无奈之色,我又怎么可能看不见,像是干瘪的海绵,被戳了一个洞的墨水瓶。
他忽然对我微微的笑一下,没有力气的蠕动双唇,声音嘶哑的像是几个月没有说话一样。
“傻丫头。”
话音落下,沉寂的空气中像是涌入了寒流,以至于我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
他没有一丝怨言的,从另一个人的手里接过了药碗,随即当着我的面,一点一点的喝了下去,他的动作优雅极了,连一滴药水都没有流出,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会破了自己的风度,就像是一个牢狱中的艺术家,虽然落魄,却不磨灭丝毫的风骨。
我僵硬着身体,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药水吞咽下去,喉咙间就像是卡了一根鱼刺;我知道,这是他的决定,我不能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