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朴素的房间里面,他的身上伤口已经完全处理过了,敷上了药并且缠上了纯白绷带,手法看得出来非常专业,回想了一下昏迷之前的状况,随后忍住疼痛从床上下来。
从天光来判断,应该已经到了下午。
难道我睡了一整天?
苏墨走到门边,推开门,看到一个院子,院子里面有几座精巧的浮屠宝塔,还有一个小比丘坐在院子角落里面编织竹篾,在他脚边散落了许多竹子,还放着一把柴刀。
看到苏墨之后,小比丘从马扎上站起来,走到苏墨的身边道:“你受了很重的伤,现在不应该下床走动,在床上躺着好好养伤才是。”
苏墨道:“多谢小师傅救命之恩。”
“救你命的不是我,是我师父。”小比丘道,“你要谢的话也应该谢谢我师父。”
“那也要谢谢小师傅开门的恩德。”苏墨道。
小比丘道:“你受的伤都是利刃划出来的,所以流了很多血,你很喜欢和人打架吗?”
“我……”苏墨看这小比丘眼神一尘不染,十分真诚,一时之间居然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苏墨不喜欢打架,但喜欢修炼剑术。那修炼得到高超的剑术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为了打赢对手。
决斗、生死之战等等名目归根结底就就是打架二字。
一些东西若是返璞归真,反而叫人不好回答。
倒不是小比丘有意刁难苏墨,而是他心思纯净,一尘不染。因此问出来的问题往往直指本心,而人越是长大,就越是难以面对自己的本心。
见苏墨很久都不回答,小比丘还以为苏墨是真的喜欢打架,道:“我师父说打架不好,你以后也不要打架了。打架你总有输的时候,输的滋味你已经尝过了,就算赢,那些被你打得半死的人呢也有兄弟姐妹、妻子父母……所以还是不要打架比较好。”
对话了一会儿,苏墨的腹中咕咕叫起来,这让苏墨有些窘迫。
但小比丘不以为杵,道:“看来你也饿了,厨房还有一些斋饭,你等我帮你热一热。”
斋饭非常简单,一些清淡白菜,加了一点香菇、晒枯之后的白豆腐,配合一碗白米饭,简单的菜饭苏墨吃得极香,这顿饭的香味在他这辈子都排得上号。
“好好吃吧,这是师父留给你的,为了给你留饭,师父他中午可没吃饭。”小比丘说。
“怎么……你们很拮据吗?”
“拮据的意思是穷吗?我们是很穷,我一天要编三个竹筐卖钱,不然第二天就没饭吃。”小比丘诚实地说,“我们禅宗是不做法事的,所以就算有人找上门来我们也要指路给净世宗的师兄。其实我也想过去净世宗念经,《往生咒》那么简单,我也会咧,但我们超渡是不能收钱的,而且我是师父捡来养大的,又舍不得我师父。”
佛门也分许多派别,禅宗算是非常不世俗的一派,比较世俗的有莲花宗、净世宗、五台派等宗,凡人的红白喜事、占卜驱邪都是这些入世的宗派来做。
听小比丘说了这么多,苏墨终于想起另外一个重要问题,问小比丘道:“你师父呢?”
“在山中做修行,等会便回来了。”小比丘说,“你吃完饭就去休息吧,水都在茶壶里面,茅房在西边,我还要回去编竹筐。昨天为了救你,只编出来一个,今天怎么都要编出来三个。”
苏墨看这小比丘的手,十分粗糙,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手,心中有些感慨,他从木府得来的金铢还有许多盈余,正好给这对师徒留下一些,也算报答救命之恩。
苏墨本来也想问拓跋寒和宇文武的安危问题,但一想这小比丘也未必知道,于是作罢。
苏墨躺在床上,因为伤口疼痛怎么都睡不着,在体内运行了一遍《无名道书》那清正无为的心法之后,疼痛缓解了不少。
这时候差不多夕阳西下,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透过窗户,苏墨看到夕阳如火,小比丘已经编织出了两个竹筐,第三个也即将成型。
看来小比丘说得出便做得到,今天能编出三个竹筐,拿出去换钱之后,明天能吃上饱饭。
这时候禅门被叩开,一个戴着斗笠,穿着烈火袈裟,杵着禅杖的僧人走进来。
虽然看不清楚面目,但苏墨确定这是一个老僧,应该就是小比丘说的师父了。
看到师父回来,小比丘果然欢腾起来,给师父汇报起今天的工作成果来,三个竹筐即将成型,还有那个打架打输了流了很多血的人醒过来了,菜饭也用过之后又休息下了。
老僧一边听弟子汇报,一边放下禅杖,又解开斗笠、袈裟。
烈火袈裟之下,一身黑布僧衣上面打满了补丁。
脸上虽然许多皱纹,眉毛、胡须雪白,精神却很矍铄。
透过窗户,苏墨和老僧目光相触。
既然是救命恩人,苏墨怎么都要亲自去表达感谢,从房中出来到了老僧面前,深深鞠躬道:“多谢老师傅的救命之恩。”
“贫僧救你是应该。”
“何解?”苏墨问。他略微想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出家人慈悲为怀之类的理由。
但老僧道:“你应该是山海天宫年轻一代的弟子吧?”
苏墨瞪大眼睛,道:“嗯?老师傅怎么知道的?”
“贫僧看到你的玉符了,有玉符才能出入昆仑圣境。”老僧回答说。
既然知道昆仑圣境山海天宫,这老僧难道也是修行人?
老僧道:“贫僧年轻时还没入禅门,曾被山海天宫五真之一的林太岳真人救过一命,这是善缘,如今算是还回来了。”
苏墨笑道:“原来还有这种事?”
林太岳镇守九幽绝狱已经有几百年了,如果这老僧说的是真的,那么林太岳救他一命至少是几百年之前的事情,那这老僧一定修为高深,至少有天仙级数,不然活不到几百岁年纪。
苏墨沉定地问道:“不知道老师傅法号?”
“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