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衍赶回府的时候,见着便是一片狼藉,阮静姝紧紧地抱着昭华不松手,一旁的玄光正在为老王妃相看伤势,屋内一片愁云惨淡。
“你回来了。”阮静姝抬眸看了一眼景衍,复又低下了头,神情冷酷得像个刽子手,看得景衍胆战心惊。
“没事了,没事了,天山的老窝已经被端了,再也不会有人来作乱了。”景衍颤抖着将阮静姝圈在怀里,感受着怀里的温暖,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阮静姝静默不言,良久,终于站了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晃,在景衍的搀扶下总算是站住了。
“此番多谢母妃和檀香,若不是她们,昭华早就被天山人给带走了。”阮静姝说这话时,屋外的甲等暗卫齐齐沉默,若不是他们办事不利,也不会让贼人混了进来。
说到檀香,床上的老王妃便闭上了眼睛,临死之前,檀香都是挡在她身前的,她一人独居久了,早年同景衍并不亲近,檀香便是半个女儿,如今檀香惨死,老王妃心中悲恸莫名。
“老夫人只是些皮肉之伤,被冰棱尖端划伤了皮肤。”玄光转头看向阮静姝,心中再次觉得阮静姝多灾多难,天可怜见这才将他这个神医放在恭亲王府中,不然没了他阮静姝就是有九条命也早就没了。
送走了玄光,阮静姝又看顾着老王妃直至她沉沉睡去,这才抱着昭华回主院,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景衍。
景衍苦笑,他凭借着巫骨香搜寻到了天山在京中的老窝,上朝之时便是甲等暗卫围剿天山老窝之时,是以府中露出了空子让人钻了进来,谁知道竟然有漏网之鱼,朝堂上接到天山来信时他便心里一紧,连忙往府中赶,谁知道还是差点被那人得手,好在他过去与阮静姝一同商量的法子有用,不然又会让人走脱。
“景衍,等边疆事稳,我们带着孩子隐退吧?”沉默已久的阮静姝突然出声,她厌倦了这种永远躲躲藏藏的日子,即便景衍说天山之人已经尽数覆灭,可谁知道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景衍深深地看了一眼阮静姝:“你想好了?”
若是真的隐退,不光是手中再无权柄远离朝堂做个田舍翁的事情,他们还有懿儿和昭华,孩子们以后的人生,不该让父母来做抉择,老王妃年事已高,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她在京中待了一辈子,换到其他地方能不能习惯也未可知。还有阮丞相夫妇,他们就阮静姝这么一个孩子,景衍隐退之后尚有慕容无敌牵制大楚兵马,可阮丞相即便是解甲归田怕是也只能住在京中了,皇上不会放人离开。
“我再想想。”阮静姝犹豫了,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狭隘,牵涉到大局之时,个人的处境总是薄弱的,自己牺牲也就罢了,还要拉上景衍一同放弃眼前的一切。
景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叹了口气,天山余孽像黏糊糊的虫子一样驱赶不尽,谁也不知道苍茫大陆上还有多少天山人,只是目前来看,大楚境内已经再无余孽。
不知为何,景衍的心中也有些飘移不定,他何尝不向往田舍翁的生活,有大把的银子在,也过不上什么苦日子,只是自己这样的想法,不能强加于亲人身上。
末了,又不得不庆幸天山之人仍旧是自大,若是这次来恭亲王府截人的人带了枪支的话,怕是没有如此容易解决。
想到从天山老窝里收缴回来的枪支,景衍的眼眸越发幽暗。
第二日正好是天鸿书院的休沐日,景懿如今的马技已然小成,再不是过去那个窝在阮静姝的怀里待在马车里的小豆丁了。小小少年一骑疾行回府,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景懿全然不知府中发生的事情,不过朝堂上对他爹爹研制出新型武器的事情仍旧争论不休,作为向大楚朝堂输送新鲜血液的天鸿书院中,对此事也是日日争论,景懿心中惦记着回府之后同家人一同出游的事,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新型武器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少爷,王妃还在休息。”莫失拦了景懿,瞥向屋内的目光带着一股担忧,自小小姐差点被掳走的那日起,王妃和王爷之间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气氛又僵滞了下来。
景懿的动作停了下来,小小的眉头蹙成一团:“怎么现在还在休息?可是娘亲身体不舒服?”一想到娘亲遭逢大难差点送命,景懿心里就不由得难受起来,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娘亲受了那些苦楚才好。
“可是懿儿回来了?进来吧。”莫失还想要说什么,阮静姝的声音突然响起,景懿眉头立马散开,在府外还沉稳有度的少年此时跟只猴子一样一窜就进屋了。
“妹妹昨夜又同娘亲睡一起了?”景懿一进屋便见着昭华像只小猪一样在床上窝成了一团,让他好生羡慕。
“哥哥?”睡得迷迷糊糊的昭华乍然听见了景懿的声音,小脑袋立马抬了起来左顾右盼,见着景懿眼神里便放光,也顾不得没有穿鞋,直接从床上溜了下来朝着景懿怀里扑。
“哎哟,娘亲你给妹妹吃了什么,又重了不少!”景懿抱着怀里沉甸甸的肉团子放到床上,熟练地给昭华穿戴起来。
阮静姝打眼瞧着兄妹俩有爱的互动,突然想到自己同景衍说的那些隐退的话,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前路便是再艰险,为了两个孩子,这点苦有什么吃不了的?
不知不觉之间,阮静姝竟然已经欣然接受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才不到短短半月时间。
等到景衍下朝归来,惊奇地发现,冷战了许久的阮静姝扬着笑脸对他,让景衍差点绊倒门槛摔倒。
“爹爹笨!”昭华伸出小肥手指着景衍“咯咯”笑出声来,要说上次天上之人掳走昭华的事谁最没心没肺,非昭华莫属了,一觉醒来便忘了那些事,仍旧同莫忘好好地相处,看不出一丝不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