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夫人的法眼。”景衍轻笑一声,随即掏出帕子细细擦拭着阮静姝的伤口。
“既然知道这事儿是做戏的,何苦巴巴的赶过来,还伤着自己。”听着阮静姝轻轻的吸气声,景衍手下一顿,动作又轻柔了许多。
阮静姝眨了眨眼,天知道她刚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有多慌乱,冷静下来之后心中才慢慢明白,景衍若是出事,决计会提前安排好她们娘俩。
既然没有安排,暗卫又齐齐约好了消失踪迹,让她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阮静姝一气之下将心一横,不就是做戏吗?看谁玩得过谁,既然景衍入狱是不可争辩的事实,那她就让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这下,背后的人该满意了吧?
“景承轩要动那些人了?”阮静姝缩进景衍的怀里抽了抽鼻子,这牢里可真冷啊,要是她不送衣裳来,景衍就这么硬扛着,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嗯。”不顾众人吃惊的眼神,景衍轻轻应了一声,他一开始被景承轩闹了这么一出的时候也是认为景承轩对他积怨已久,加上他知晓庆历帝之死的真相,误以为景承轩是要杀人灭口了。
可刚一出御书房,见着惊诧不已的众人,景衍突然明白了,景承轩对他确实有诸多不满,但景承轩如今身为九五之尊,想要处死他的方式有千百种,何必用这么一个损害自己名声的法子?
雏鸟还知道爱惜羽毛呢,更何况是浸淫朝堂许久的景承轩。
看着躁动不安的人群,有些人听了旨意之后自危的表情,景衍忽然笑了。
若景承轩真要拿他开刀,那他景衍,也绝不会是横死刀下的唯一一人,他只会是尖利的刀刃,划开勋贵宗室里一些人的肚皮。
可到底,景衍的心里还是不好受的,被景承轩当刀使的滋味,真是让他如同吃了一只苍蝇。
片刻之后,阮静姝同景衍绵长意浓的叙话终于结束,不仅如此,阮静姝还将清冷的牢房内重新布置了一番,虽然仍旧有些简陋,不过比起之前已然是天差地别,就差没有在挂个恭亲王府的牌匾了。
牢头恭敬地请阮静姝出门,见了外头的一众铁卫,还特意寒暄着挡住他们的步伐,好让阮静姝不被阻拦。
毕竟,现在还敢直呼陛下其名的人,真是不多了,他们可不敢得罪啊。
铁卫们则是郁闷地很,他们并没有为难阮静姝的心思,太皇太后都出来为恭亲王府撑场子了,皇上都下了命令让他们不必理会此事,他们这些小喽啰还能说些什么。
不过是想要靠近世子妃道歉罢了,偏生这不长眼的牢头处处挡着,平日里也没见他这么没眼色啊。
一出刑部大牢的门口,阮静姝原本带着微笑的面庞顿时又变得愁云惨淡,细看之下脚步还有些虚浮,眼看着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一旁的莫失更是忧心忡忡地跟着,仿佛随时都在准备着扶着阮静姝。
待主仆二人上了马车离开,隐在暗处的一拨人这才纷纷回巢,将在刑部大牢门口探听得来的消息汇报给各自的主子。
恭亲王府,阮静姝才踏进府门,管家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刚想问些什么,看到阮静姝脖子上的伤口时立马惊得跳了起来,转身急匆匆地请大夫去了。
哎,自打阮静姝生产之后,玄光便又带着无极溜走了,连个人影都寻不到。
回到主院的时候,阮静姝没有进主屋,而是去了厢房梳洗干净,她可不想一身血迹抱着小团子。
饶是如此,莫忘这个泪包见着她脖子上被绷带缠住的伤口时也是哭得不可自制,好在景懿小团子还睡着,莫忘为了不吵醒他只能小声哭着。
与此同时,京中突然刮起了一股飓风,恭亲王世子妃独闯刑部大牢救世子,太皇太后及时赶到刀下救人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更多的人,则是联想到了新帝上任要拿老人开刀之事。
庆历帝在位之时,虽然算不上昏庸,倒也算不得有多么英明,单从他对勋贵宗室的处置上来看便知道,尾大不掉致使国库开支繁杂收不抵支,连年赤字以至于去年年初差点连南海驻军的饷银都没有及时发下去,最后还是户部东挪西凑才挤出来的一点油水。
最胆战心惊的便是那些仗着自家深得庆历帝宠信的京中勋贵,虽说他们以往和景承轩的关系也不差,可也算不上好啊。
如今连庆历帝身边第一红人都栽了,他们这些人算什么?
“蠢货!就知道打听些没用的东西来!皇上准备处置景衍不知道吗?!”京中一处大气恢弘的宅院里,景亦夫的面色扭曲成了一团,与旁人不同,他听到景衍被处置的消息后,简直痛快地恨不得喝上三天三夜。
可还没等他高兴够,就又听到阮静姝闯刑部大牢,太皇太后出面的消息,简直让景亦夫恨得牙痒痒的。
身为曾经的王爷如今的平民,景亦夫的生活是不愁的,再怎么说,他还是庆历帝的亲生儿子。
可景亦夫的心里恨啊!他恨不得看到景衍被午门问斩,恨不得看到阮静姝成为寡妇凄苦地过一生!
“爷,这等消息,咱们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啊!”被景亦夫训斥的下人愁眉苦脸的,腹诽着景亦夫如今已经是一介平民了还有着王爷的脾气,真当他还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瑞王呢?
“不知道就去查!爷给你的银子都喂狗了吗?真是没用的蠢货!还看什么看,还不滚去查!”景亦夫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跪着的人,看着仆人卑微的模样,景亦夫的心里终于好受了许多。
“爷放心,小的这就去查。”仆人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抬头又是谄媚的笑容:“前几日爷给的银子已经打点给了刑部大牢的人,如今小人手上没一点银子,爷,您看?”
“废物!当爷是银库吗?”景亦夫又是一脚,脸色愈发阴沉,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银票。
虽然他不怎么缺银子用,可这些年宫里送来的钱也就那么些,如今换了一任皇帝,还不知以后那些人想不想的起他这个曾经的瑞王呢。
一瞬间,景亦夫的心里滑过无限怅惘,不过一转眼想到打点了刑部大牢之后景衍能吃许多苦头,景亦夫的脸上又浮起了诡谲的笑容,额头上的青筋都浮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