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至此处,慈英太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悄悄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对于已故的先皇的太子妃,只能从心底里感到抱歉。
她不知道是时势造就了自己的命运,还是自己的命运改变了时势。只知道那一年,自己十七岁,逐渐出落得如花似玉,惹人怜爱。而因为经常跟在太子妃身后,得到了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先皇的格外青睐。
却不料,先皇的太子妃异常警觉的发现了这一点,便差使她去了小厨房做厨娘,以减少她与当时的东宫太子的接触机会。而正是太子妃所做的这件事,让小女孩再次意识到,除非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出人头地,否则,即便是成为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宫女,也不过是受人欺凌任人摆布而已。
所以,小女孩抓住时机,在一次东宫太子与太子妃双双酩酊大醉之后,引诱了太子。
如今回忆起来,慈英太后亦不后悔当日所做的决定。她很清楚,如果没有那一夜,自己这张不俗的脸孔,注定了早晚会给自己带来伤害。既然如此,不如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才能给自己更多的保障。
那一夜,月明星稀,在太子东宫外,走廊上,先皇——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年轻男人,抱着小女孩,在月光下大行荒诞之事。
虽然有了一夜缠绵,但太子并没有因此就对小女孩多加照顾,也没有小女孩想象中的一夜变身凤凰。他仍然是太子,只是在偶尔来到太子妃的宫中,见到自己时目光淡漠的移到一旁,仿佛从不认识自己;而自己仍然是那个倍受欺凌的小宫女,众人眼中毫不起眼的小女孩,谁会在意自己的喜怒哀乐?
慈英太后今日之所以能够成为太后,就是因为她有着与众不同的胆识与心思。既然一夜痴情没什么效果,那就多制造几次两人能够相处的机会。后来,在她的安排之下,又与太子发生了几次关系。不知该说是她幸运还是不幸,一个月后,她怀孕了。比东宫太子妃还先怀孕,有了太子的骨肉。
太子的骨肉,自己的儿子,会是自己一生的一依持。
今日的太后,坐在寂寥的深宫之中,回忆起往事,不由得笑至落泪。
如若人生能够预料,如若早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不甘,而辛辛苦苦的逼迫自己向上爬,今日虽然终于能够成为至尊无上的太后,可是却要独自一人守着这广阔无垠的寂寥深宫,当时的自己,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勾引东宫太子?
太后不知道如果时光倒转转,自己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但她知道,此刻这样的荣华富贵,并非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自己的幸福。她这一生,最温暖,最美好的回忆,恐怕也就是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的太子,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那样狂热而奔放,含情脉脉。直到后来,后来,当自己终于成为了太子的女人,他却再也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太后想起了在长乐宫中,那个同样笑容甜美的小女孩。华阳公主,今日的你,费尽心思,只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的爱,而她日,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独拥深宫,却伴着无尽寂寞与苦楚?
也许只有到了垂垂老矣足够有资本回忆年轻的时候,我们才能够判定,自己年轻时所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但是,当年华正盛时,二八女子,怎甘心一生平庸度日?谁不愿与与心爱之人日夜相伴,执手相看。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从来都不知是劫是缘。
安华宫。
同样的灯火辉煌,只不过在内殿之中,却只有秀莲一人侍奉在公主身侧。毕竟,今日在晚宴之上,公主的放荡行为,已经传遍后宫。皇上说决不踏步安华宫,所有宫女太监都知道,自己侍奉的这个主子,是绝无出头之日的。
宫中这帮人都是捧高踩低的。既然华阳公主注定得不到皇帝宠幸,那么自己还巴巴的巴结着伺候着也没有任何利益和好处,谁还愿意照顾一个醉酒的异国公主?
寝宫,内殿,林青青独坐在镜前,对镜傻笑。
秀莲不满的抱怨道:“公主,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就算不砍头,如果太后娘娘一个不高兴,罚你去冷宫住着,吃着窝窝头,跟老鼠一窝,那也够恐怖的。”
林青青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转头问秀莲道:“秀莲,若是你仍能和许茂才在一起,你会不会介意与他一起吃窝窝头睡老鼠窝?”
秀莲一愣,立刻又恼怒的红了眼圈道:“公主,你又拿我的伤心事来刺激我,不理你了!”
秀莲说完,瞥了一眼宫门口悄无声息出现的黄侍卫,撇着嘴假装愠怒的离开了。
林青青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她知道,秀莲对于自己选择了黄侍卫,始终无法理解。可自己若是不能点醒她,那么她以后日日夜夜在自己耳畔念叨着,自己的耳朵还不得长茧子。
“一个人在傻笑什么呢?”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林青青盈盈一笑,喜笑颜开的站起身,往身后的黄侍卫身边奔去,一边欢呼道:“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今晚不敢来了呢!”
祁泓睿此时已经戴上了属于黄侍卫的那一张人皮面具,也换了一套纯黑色的武士劲装。只是这身衣服却不像直倨深衣那么广袖潇洒,而是紧身扎裹着,更显得英俊冷漠。
他淡淡一笑,握住林青青的手,说:“今夜本来是你与吾皇成婚的日子,但后来听王爷说,你白天在广场上惹怒了皇上,让他在百官面前丢尽脸面,皇上一怒之下,诏曰绝不踏入你宫中半步。晚上又听说你在宴席上喝醉了酒,大闹太后,太后很不喜欢你。皇上又去了明妃宫中,我这才敢来。”
林青青因为喝了酒,虽然没有喝醉,但脸蛋却是红彤彤的。她整个人挂在祁泓睿脖子上,低着头,喃喃的低声笑道:“我不这么做,那个狗皇帝怎么会讨厌我呢?只有这样,他才会彻底对我失去兴趣,我们也就安全了。如何,你对这结果满意吗?”
黑眸带着无尽光华,看进她的眼睛里,笑问道:“笨女人,你为了我,得罪了皇帝和太后,难道不害怕吗?”
林青青带着些许醉意望着他水光潋滟的眸子,笑嘻嘻的说:“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再多险境如何。”
祁泓睿心中柔情大动,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来,向着大床走去。
寂静的深夜,偌大的皇宫,从外面看去如此美好。但究竟几家欢乐几家愁,只有自己心里才知道。
“青儿,青儿……”
黄侍卫的声音不断的在林青青耳畔响起,那样温柔,那样深情,那样缱绻。这样的呼唤,让人的心里都不自觉的甜出一层蜜糖来。
突然,他的目光呆呆的看着她的背部,那错综复杂的线路。有那么一刻,祁泓睿悲伤的想着,这是自己最爱的女人,难道自己一定要利用她,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吗?
如果可以,祁泓睿想放弃利用她。他不想利用她,不愿意将来的某一天,林青青会因为背叛而对自己冷目相向。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祁泓睿的心就已经无端端的生痛起来。
“黄毅,你怎么了?”林青青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尽情的亲吻着,欢笑着。
“没什么……”祁泓睿微微一笑,只要看到她的笑容,顷刻间又觉得,一切都不成问题。自己不是在母后面前说过么,天下,自己要。林青青,自己也要。
他要江山如画,更要她陪着自己共赏江山如画。
所以,虽然是暂时瞒着她,利用了她,但是这与自己的宏图大业并不冲突吧。只要有那么一天,当自己坐拥四海君临天下时,封她为后,给她一个女人最好的宠爱,便是自己对她的回报了。而青儿,一定也会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高兴的。
只是祁泓睿,竟从来没有想到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贪心的人,往往什么都想要。到最后,却极有可能什么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