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公公看着林青青,痛哭流涕,泪流满面的缓缓跪下,道:“公主,老奴一直等着,等着把真相告诉公主。公主一定要为皇上找回公道!”
“汤公公!”林青青很是不解的看着汤公公,不知道他何以出此言。
汤公公跪在地上,朝着先皇的灵柩结结实实的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说道:“老奴这一生跟随皇上三十年,皇上视老奴如同兄弟,虽然尊卑有别,但皇上的信任,老奴无以回报。皇上既死,老奴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汤公公……”林青青刚刚察觉出不妙,大叫一声,疾步绕过来想阻止,但却已经太晚了。
汤公公猛地一头撞上了紫檀木的棺材,瞬间额头鲜血淋漓,鲜红的血迹顺着他的眼睛流下,煞是可怖。
但他却没有立即死亡,在生命的最后瞬间,汤公公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棺木中的先皇,缓慢道:“皇上……老奴……对不起,老奴追随你来了……”
“来人啊!”林青青在大殿内掩嘴惊呼,汤公公的身体软软的向后倒去。
一日之间,发生了如此之大的惊变,林青青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汤公公当场毙命,林烨听闻后匆匆赶来,面无表情的只说了一句话,让侍卫为汤公公洗净身体,给先皇殉葬。
回到华阳宫,林青青只觉心力憔悴。秀莲见她面色苍白,担忧的问她要不要紧,林青青却是强撑着说自己很好。
去了一趟母妃的寝宫,母妃仍在缝制着婴儿冬日的棉袄。在灯光下,母妃的神情安详宁静,虽然疲惫不堪,但却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林青青坐在母妃身边,忽然忍不住哽咽着说:“母妃,既然这么关心你的小外孙,那就好好活着,和我一起照顾他,看他长大,好不好?”
赵婉宁一边缝制着棉袄,一边含笑责备道:“今日是怎么了?前两日不是和母妃说好了吗,母妃要去陪你父皇。你今后有孩子,也有祁国皇帝,当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必牵挂母妃。”
林青青嗯了一声,千头万绪全都哽咽在喉咙里,这一瞬间前所未有的疲惫。她怎能告诉母妃,父皇三日之后就要下葬。母妃原本打算在父皇下葬之日殉情,但林青青怎么忍心让母妃知道,三日之后就下葬了。尽管已经与母妃约好,但一想到三日之后母妃自杀,林青青无论如何也不愿让母妃知道。
“母妃,晚上天冷,今儿个晚上我和你睡,好不好?”林青青一边脱了自己的儒裙外套,一边往被窝里钻。
仁孝皇贵妃笑了,道:“是你那里不好睡吧?”
林青青吐了吐舌头,调皮的笑:“母妃都知道了。”
赵婉宁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计,叹息道:“你父皇往日没白疼锦阳公主,都说她是落水,依母妃看,她怕是自尽吧?”
林青青点头,闭上了眼睛,没说什么。
“不过这孩子怎么会一心想寻死呢?长孙皇太后和新皇该多伤心啊。”赵婉宁似乎很不理解的说。
林青青依然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假寐。赵婉宁回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便继续缝制手中的衣服。
林青青起初是假寐,但眯着眼睛,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母妃身上温暖好闻的香味,沁人心田。一片盛开的桃花树下,林青青化身为十三岁的小女孩,手里挎着竹篮,在树下采摘新鲜桃花瓣,用来制父亲最喜欢的桃花酒。
母妃一身朱红色直倨长裙,在前面的桃花树下穿梭着,很快,林青青就看不见母妃的身影了。林青青不由得急了,站在原地,剁足哭喊着要妈妈。
“妈妈,妈妈……”
梦中的林青青眉头紧蹙,伸手死死的捉住了赵婉宁垂在床上的睡衣带子。
赵婉宁一愣,虽然听不懂那个奇异的称呼,但心尖却是一痛。她放下手中的衣服,俯身侧卧着,伸出手轻拍着林青青的后背,含笑看着林青青再次安然入梦。
睡梦中的林青青忽然感受到妈妈的怀抱,睁开眼,母妃就站在她身后,笑盈盈的点了一下她的琼鼻,取笑道“这么大孩子了还掉眼泪,羞羞!”林青青却是眉眼上扬,笑了出来。
赵婉宁看着熟睡中的林青青笑得眉眼弯弯,心底一片柔软。轻轻拍打着林青青的背部,呢喃自语道:“睡吧,孩子……不管你是哪儿来的,我都很感谢你,要替我的青儿,好好的,活下去……”
赵婉宁说到此处哽咽住,再也说不出更多的字了。
她能够放心离去,不但是因为如今的四公主不再痴傻,受到祁国皇帝的宠爱,更是因为她很清楚,如今住在林青青体内的这个人,恐怕早已不是当初自己生下的那个孩子了……
仁孝皇贵妃唤了一声朵朵,朵朵进来,轻手轻脚的吹灭了所有的烛火。黑暗中,赵婉宁侧卧着抱住林青青,以呵护的姿势拥她入怀,母女一起甜蜜入梦。
而这样的一个夜晚,注定了是不会平凡的。
皇宫御书房里,灯火通明。
林烨坐在龙椅之上,眉头深锁,语气寒冰如铁,沉声问道:“众位爱卿,城外三百里,不明身份的敌军驻扎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团团围住了皇城。众位卿家有何妙计?”
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们噤声不语,没人敢大声喘息,更没人敢开口接腔。
林烨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自父皇突然驾崩之后,虽然他自以为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但不知为何,京中却有越来越多的传言,说他并非先皇的亲生儿子。最开始他对此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如今看来,这些文武百官却是听信了,并且也质疑他的继位权。
如若不是大敌当前,林烨一定会先惩罚一批,只可惜他明明知道,城外驻扎的士兵大概就是三皇弟林鹏飞的,却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拿他如何。而这些文武大臣中,究竟有多少人是忠于自己的?
林烨冷哼一声,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寒声道:“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小算盘!朕只想说,人在做,天在看!如若我璃国经此一战国力大伤,日后九泉之下,你们可有脸面去见朕的父皇?!”
随着林烨的咆哮,右手边的一堆奏折,被他“砰”的一声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大臣们个个把头低得更低,却依旧没人吭声。
林烨烦闷不已,怒哼一声,厉色道:“想不出主意,就给朕跪到想出主意为止!”
说罢,林烨从龙椅上起身,明黄色龙袍带着怒气,所过之处,大臣皆都俯首停顿呼吸。而林烨也不停顿,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与皇宫内御书房紧张激烈的气氛截然相反的是,在距离京都三百里的城外大营里,大晋王坐在中军主帅营中,满意的抚须笑问亲兵道:“三皇子有何指令?”
“禀王爷,三皇子说,让祁国的一支队伍率先入京都。他们有办法可以悄无声息的入宫。”
大晋王脸上的笑容僵住,不赞同的摇头道:“这小三子是在搞什么鬼?虽说是跟祁国人合作,可祁人素来狡诈阴险,一旦出了任何变化该如何收场?”
“王爷,那支队伍只有区区一百人。”亲兵低头,双手抱拳禀报道。
大晋王仍是没有说话,低头沉思了许久。如今自己虽然带了四路人马攻城,但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林鹏飞想要顺利继位,最重要的还是赢得大臣们的支持。既然三皇子如此有信心,料想他入宫之后,与文武大臣们都联络得不错。这也亏了多年来,自己和三皇子虽然不在京都,却每年都不断向京都这些大人物进贡的原因。倘若真靠武力硬拼,并非不能,只是那样一来,势必造成政局动荡,人员伤亡,林鹏飞不想接手一个烂摊子。
如果祁国的一百人队伍奇兵,能够悄无声息不引起皇宫禁卫注意就偷溜进去,再从里面配合自己,里应外合,到时候威胁林烨应该就简单多了。再说,就算他一百人的队伍再勇猛精明,也只不过区区一百人,凉也翻不了天吧?
大晋王权衡各种利弊之后,猛地一挥手,沉声下令道:“准,秘密护送那一百人入京。”
没有人知道,这一百人的队伍,是由祁泓睿亲自率领的。
当然,他依旧戴上了属于“黄侍卫”的假面具。所以,就连祁国这支队伍之中,也甚少有人知道祁泓睿的真实身份。
这一百人的队伍,特意落后驻扎在离大晋王的人马五里之后,以表示祁国只是听从大晋王调遣,帮助三皇子夺取皇位,但却无意染指璃国。
队伍正中央,小队队长的营帐中,祁泓睿坐在长几前,冷静的看着璃国皇宫的地图,分析着自己率领一百人入宫之后的各种可能性。
厚重的营长帷幕被拉开,逍遥王黎歌笑率先走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皮肤黝黑、赤足散发的女子。
女子身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恶臭味,不用说就是乌珠日娜。
祁泓睿不易察觉的皱眉,闭了呼吸,掩了地图,抬头看着黎歌笑,沉声问道:“有什么进展?”
黎歌笑大咧咧在他面前坐下,把系在身侧的酒囊取下,仰脖灌了一口酒,兴奋的压低声音说:“皇上神机妙算!三皇子那边派人来信,他们会护送我们安全入京都。”
祁泓睿点了点头,没说话。
黎歌笑却凑近他,好奇的问道:“不过皇上,我很好奇,你到底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守城士兵放你入宫?进入皇宫可是要经过检查的,连璃国的百官都不例外。”
祁泓睿不动声色的皱眉道:“你关心的太多了。是不是最近女人玩太多,头昏脑胀了?”
“随便说说而已,哈……那我走了,乌珠日娜,你陪着皇上好好聊聊……”黎歌笑起身,不怀好意的冲祁泓睿挤眉弄眼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