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旁虎视眈眈的宫女,林青青心有不甘,眼珠咕噜一转,便忽然换上了甜甜的笑容,冲着太后唤道:“母后,儿臣是一时糊涂说错话了。您大人有大量就绕了儿臣吧,母后您今儿个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跪下!”太后的脸色铁青,第三次厉声命令。
两名宫女上前,强按着林青青,“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白玉地砖上。膝盖落地的瞬间,林青青忍不住哎呦哎呦的叫了一声,揉着膝盖痛呼道:“好痛啊!”
慈安太后年轻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几乎见到半个主子就要下跪,所以平生最痛恨下跪。而此刻看着林青青,她却是蓦地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同样是16岁的美好芳龄,为何林青青贵为公主高贵骄傲,而自己16岁的时候却不得不处处卑躬屈膝曲意逢迎?
想到这里,慈安太后神情更加冰冷,盯着林青青,冷声道:“公主好大的胆子!难道不知道嫁入西祁,既为我祁国皇妃,就该遵守祁国的规矩么?见到哀家不知下跪,不遵礼上,不懂廉耻,该当何罪?!”
林青青一愣,心里腹诽着这太后莫非真的是容嬷嬷上身了么?但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自己再顶嘴,岂不是坐实了自己不懂得尊敬长辈?想了想,她暂且压下心中的委屈,道:“太后教训的是,青儿知错了。”
“知错?”太后扬眉,冷哼一声,怒道:“哀家瞧你面若不福,却口称知错,如此虚伪,难怪迷惑了泓睿。”
林青青皱眉。她算是看懂了,太后今天明摆着就是来找茬的。可她思来想去也没弄明白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令人神愤慨的事情。只不过是入宫时的夜宴上胡闹一次,太后不会到现在才跟自己清算吧?
没让她疑惑多久,太后就怒哼道:“怎么?不说话?还挺会装委屈博同情的嘛。可惜,哀家不是皇上,在哀家面前,大可不必摆出这种嘴脸来。你不是挺能言善辩蛊惑皇上休掉其他妃嫔的吗?现在你倒是把你的理由跟哀家细细说来!”
林青青这回算是明白了。太后是为那些被驱逐出宫的妃嫔来主持正义了么?她直起了腰,毫不畏惧的迎着太后的目光,淡淡的说:“母后,我怀了孩子,可否坐起来说话,这样跪着很累啊,伤身子呢,我体质弱,万一有什么影响可不太好了。”
太后一听,直接愣住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指着林青青怒斥道:“你说什么?怀孕?皇上这才宠幸你几天,你就怀孕了?”
林青青赫然想起,自己与祁泓睿的故事,太后并不知道,顿时背上冒冷汗,正思考着该如何解释时,太后暴怒,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哀家,来人,给我动手打!”
“不行,不能打!”林青青一急之下直接站起来,气恼的说:“母后,您可以怀疑我的话,但您至少应该证实一下,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这可是您的孙子!”
“放肆!”瞧着她无法无天的样子,太后心中更是恼怒,冷声道:“朝中传言,华阳公主最善言语蛊惑人心,传闻果然不假!你蛊惑皇帝为你休掉六宫众妃,还竟敢欺骗哀家你身怀有孕!皇帝宠幸你至今掐指算来不过五日,你如何能得知自己怀孕?除非?——你所怀的,根本不是泓睿的孩子!”
林青青惊愕的看着太后,她能理解太后对自己没什么好感,但何以太后竟会如此厌恶自己,甚至怀疑自己腹中胎儿不是祁泓睿的骨肉?
不待林青青回过神来,太后就厉声问道:“说,你怀的是谁的骨肉?”
从太后入了安华宫,就一直咄咄逼人,但林青青一直隐忍着。而听见太后这句话,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怒火了。猛地上前两步,指着太后的鼻子,冲太后嚷道:“母后!您讲话可要负责!”
太后震惊不已,盯着林青青,嚅嚅的伸手指着她,颤抖着声音道:“你!你……好大的胆!竟敢指责哀家!”
“指责你又怎么了?”林青青嗓门洪亮,准备与太后好好理论一番,结果发现自己口干舌燥。她清了清嗓子,高声唤道:“秀莲!给本宫备茶。”
秀莲之前一直站在旁边沉默寡言,但一直看着公主受太后欺负,早就按捺不住了。听见公主的吩咐,立刻眉开眼笑的去斟茶。
“给本宫备一把椅子!”林青青有些累了,太监听着她的命令,立刻有两人去搬太师椅。
“谁敢?!”太后尖着嗓音吼道。
“这是安华宫,本宫才是这宫里的主子,搬还是不搬?”林青青的声音不大,但却透着一股威压,眼神斜飞,瞟过去冷冷的看了太监一眼。
这些太监连日来,亲眼目睹着皇帝竟连续五夜到安华宫来,这是在祁国皇帝登基五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更何况皇帝为了公主休掉其他妃嫔,他们也有所耳闻。眼下华阳公主深受皇帝宠爱,而且自己是这宫里的太监,有了公主这句话,谁敢不从?
很快,太监在林青青的指挥下,搬了一把太师椅,与太后隔桌而坐。秀莲端着桂圆红枣汤来,送到林青青手旁轻轻放下,特意轻声说道:“公主,这是皇上吩咐小厨房特意熬的汤,说是给您补血益气对身体好的,快趁热喝了吧。”
不愧是自己身边最贴心的人,林青青赞赏的冲秀莲一笑,然后端起汤,用汤勺细细品尝着。
太后已经气得面色苍白。16岁以前,她只是个受人欺负的小宫女。而自从怀了祁泓睿,一跃成为太子的女人之后,尽管她知道背后有不少人辱骂自己,但却无人敢当面斥责;先皇成为皇帝,自己一跃成了皇妃,再到祁泓睿登基,她成为慈安太后,已经是天下至高无上的存在。
这五年来,谁在自己面前不是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偏僻这华阳公主,居然敢大咧咧的与太后平起平坐!
林青青慢吞吞的喝着汤,有意要杀一杀太后的威风,便故意问道:“母后,这汤很不错,您要不要也来一碗?”
“林青青,你……你真是无法无天了……”太后指着林青青,手指颤抖着,脸色苍白,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颤抖起来。慈安太后只觉得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尊严,如今又被人践踏着,愤怒得几欲疯狂。
不料林青青却是不理会她,冷笑一声,理直气壮的说:“母后,我怎么无法无天了?我说我怀孕,你不信;你还怀疑这孩子不是皇上的,你这不但是在侮辱儿臣,也是在质疑皇上的能力。我们不如开诚布公的直接说吧,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那些被皇上休掉的妃子打抱不平,是不是?既然你不满皇上这么做,何不直接去找皇上,跑来斥责儿臣有用吗?”
“你这胆大包天目无尊长的妖女!哀家一定要让皇上休了你!”
林青青冷哼一声,飞快的接过太后的话说道:“你有能耐你倒是去啊!在我这里咆哮什么?我倒是想问一问太后,您到底想干什么?外头那些大臣说我惑乱朝纲,我不在乎。可是母后难道你也这么想吗?”
慈安太后已经被林青青气得说不出话,但冷冽的眼神表明了这正是她的意思。
林青青哼了一声,道:“自古以来,后宫妃嫔众多,每个人都想多得到皇上的宠爱,想早点诞下龙子,将来好母凭子贵,一飞冲天。于是妃嫔之间明争暗斗,后宫不睦,为此皇上心烦不已,处理完朝政大事,还要忧心后院起火。皇上现在休掉她们,也就是休掉了这些不和睦的源头,一心处理朝政,这样有错吗?”
“强词夺理!那些妃嫔都是为了均衡各方势力的,你懂什么!”
“你才狗屁不懂!”林青青很不淑女的骂道:“均衡势力?哼——那是无能的皇帝才需要用女人来平衡势力,用后宫制约前朝。但是这样一来,前朝与后宫势必互相牵连,关键时刻影响更加麻烦。何况泓睿这么聪明能干,母后,你真的认为,皇上需要靠区区几个女人来保住他的江山吗?!”
林青青一口气说完这些,将剩下的桂圆红枣汤喝完,然后冷冷的看了太后一眼,继续道:“既然道理说完了,我们再来说说太后您。”
“皇上下旨要休掉六宫后妃,且不论是对是错,我相信他做每一件事必有他的深意。所谓后宫不的干政,我从来不问朝堂之事,母后你却屡屡听信朝臣谗言,甚至不加分辨就跑来指责儿臣,母后你这是为老不尊是非不分!一个是非不分的长辈,要如何让晚辈去尊敬她孝顺她?你处处刁难,皇上夹在中间该如何是好?母后你可有替泓睿考虑过?”
林青青说完这些,得意洋洋的看着太后变得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冷声道:“太后,你可知错?”
跟随着慈安太后一路而来的宫女太监们,听着华阳公主的巧言善辩,脸色都越来越难看。
慈安太后更不用说了,心中的怒火彻底失控,指着林青青,厉声道:“欠教养的丫头,来人!给哀家把她绑起来,带回长乐宫去,好好教育一番!”
太后说完,便有两名宫女快速上前,一左一右的扭住林青青的手臂,手指如钳,令她不能动弹。
有另外的宫女扶着慈安太后起来,太后脸色铁青的走在前面,身后那两名宫女抓住林青青,不费丝毫力气的就带着她离开。林青青这才感到后怕,太后身边的宫女竟然都有功夫。自己得罪了太后,倘若太后真像容嬷嬷那么可怕,让自己浸冷水扎长针弄掉了孩子怎么办?
林青青再也顾不上其他,冲着秀莲大声命令道:“去请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