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楚——
我木然而立,任蝎子独自在那哭诉着,良久,蝎子无力的坐在了地上,我终于冷静了下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道,蝎子,你放心,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我会让韩楚对我死心,我会让他重新回到你的怀抱里,和你一起在大漠里快乐的生活着。
蝎子泪眼朦胧的看着我,似信似疑,终于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我坐在床上,心中百般煎熬,却已无泪。想我残花败柳之身,如何能配上韩楚?既然不能那不如退让,让他死心,也让自己死心。
砰——
风将窗户吹开,微弱的烛火立刻熄灭了,我叹息了一声,也不想去理会,只是轻轻摆了摆手,那窗户便自动关行了。我斜斜的躺在了床上,微闭双目,心中却是心潮澎湃毫无睡意。蝎子是个好女孩,单纯和善良,并且很爱韩楚,她完全能代替我照顾好韩楚。
嘴角浮现一丝的苦笑,我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咚——
一声很轻的敲门声传来,我立刻屈指轻弹,那烛火便亮了起来,我站起身,道,进来,
进来的是韩楚,微弱的烛光下,他的脸更加的苍白,略显黯淡的眼眸透着些许的忧伤。我看着他,尚未开口,便已见他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抱得那般紧,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那烁热的舌尖触着我的嘴唇。
韩楚——不要——
我轻轻的喊着,这喊声是那般的无力,在我心中却是多么的渴望着这一刻的到来,我多想就那样的依偎在韩楚的身边,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气息。可是,我却不能,我残缺的身体已经不配拥有他,我只能将他藏在我的心里,只能让他活在我的记忆中。
长安——我爱你——长安——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长安——
他边亲吻着我边含糊不清的诉说着。
不——真的不能这样——韩楚——不能——
我喊着,狠狠心,将他推开,突然间,我与他都泪落纷飞。
你出去——
我喊着,然后继续喊道,我和上官就要成亲了,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我,这样我会觉得对不起上官!也对不起蝎子!今生你我已经注定了有缘无份,你再强求亦无事于补!韩楚,你放过我吧,求你放过我!
他又现出那让人心碎的眼神,一如那年的分别。良久,他转过了身,静静的走了。
我跌坐在地上,任泪水泛滥。
一条淡淡的人影进来,立在我身前,却是上官谨枫。上官谨枫道,长安,方才的事我都看见了,你这么做,我也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倘若你真想让他断了对你的痴心,安心的与蝎子归隐大漠,我愿意再帮你个忙。
我抬头看他,泪眼望去,只觉得他的面上不着丝毫痕迹,以至于无法去捉摸。我问,什么忙?如何才能断了他的痴心?
上官谨枫一字字的道,和——我——立——刻——成——亲——
我怔住,我虽和韩楚那般说,但心中却从未想过与上官谨枫成亲,就算是假的,也不曾想过。此时,上官谨枫亲自提起,我就觉得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回答他。
长安,他继续说着,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也知道你不可能真的嫁给我,因为你爱的是韩楚,不管你表面上装做如何的无所谓,但你的心中,永远只有他一人。我不想你一个人这般的痛苦,所以我愿意与你假成亲,待韩楚与蝎子远走大漠之后,你与我依旧只是掌门与副掌门,而并不存在其他的任何关系。
我看着他,再也忍不住,扑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此时此刻,我觉得他便是唯一懂我的人,也是唯一能给我依靠的人。
慕容长安
三日后。
整个飘渺崖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一是庆祝妖天下重回七界,二是我将在今日与上官谨枫成亲。叶芷风是千年花妖,她将整个飘渺崖装扮得如同仙界的百花园一般,而浴红衣和唐小宁则用红白双绫幻做七彩烟霞,轻烟般的飘在飘渺崖上,美如仙境。倦尘的彩凤引来百鸟,在林间歌唱,一时间清脆的鸟鸣与众人的笑声弥漫着整个飘渺崖。
如今的七界已有鬼界和魔界名存实亡,而佛界的天音寺被韩楚他们灭了后,很快由其同门天雷寺所替,七界实则只有五界而已。
这五界今日都有派人前来祝贺。
这是我第二次成亲,同样的大红嫁衣,同样的凤冠霞帔,同样的我的心境。
木然的拜了天地,我被红衣和叶芷风送入了洞房。心酸酸的,却没有哭的欲望,这一次或许真的让韩楚死心了,也让我自己彻底的死了心,今后我该如何?我甚至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还有上官谨枫,我以后该如何以一颗平常的心去对他?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竟自私到如此地步。
不知何时外面乱哄哄的,我唤了红衣前去观看,红衣看后回我,道,长安,是韩楚,他非要来闹洞房,说要和你喝酒,不醉不回。
心猛的一沉,莫非他依旧不死心?
门被撞开,我一把扯下了盖头,就见韩楚醉醺醺的闯了进来,身后跟着蝎子和身着大红衣裳的上官谨枫以及倦尘等人。韩楚看着我,虽是醉眼朦胧,但却掩饰不住满眼的情谊,只是如今看时,已毫无意义。
他把手中的酒壶往前一递,道,新娘子,呵呵,我要敬——敬你酒——呵呵,愿你和——和你喜欢的人——
他说着,指了指上官谨枫,接着道,也就是上官,愿你们白头到老——老——
说着一饮而尽。将酒饮尽,他的双眼血红一片,面上湿湿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好!我喝!我说着,接过他手中的酒壶,一仰头,喝个精光。我的面上也是湿湿的,也分不清究竟是酒还是泪。
哈哈——
韩楚放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辛酸,满是泪,然后泪眼汪汪的看着上官谨枫,拍拍他的肩,道,上官兄,你真的好福气,好福气呀,我——韩楚——我等这一天,等了几百年了,快——快一千年了——却让你小子——得到——了——
他突然抓住上官谨枫的手,道,上官兄,你要答应我——以后——以后要好——好待她——不能负了——她,否则我——可——可不饶——你——
蝎子拉住他道,韩楚,你醉了,快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
她刚说了几句,便被韩楚喝住,道,这是我——我的事,我也——是为——为了长安——好,怕她以后——后——受人欺负——
韩楚说着,一头栽倒在地上,沉沉的睡去。
倦尘等人立刻将其扶起,送回房中,蝎子打了盆凉水,留在他的房中照看他。看着蝎子细心的照顾他,心头泛起一丝妒意,原本坐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人该是我。
上官谨枫牵牵我的衣袖道,长安,我们也该回房了。
我只得点点头,与众人告别,任由上官谨枫牵着我的手,回到了房中。上官谨枫看着我,笑了笑,道,你今天是我见我的最漂亮的一天,平时看习惯了你素面朝天,不想着了胭脂水粉,竟又别有一番风韵。
轻轻的抬眼,我边看着他,边道,你别拿我打趣了,今天委屈你了,你睡床上吧,我在小榻上将就一宿便可。
呵呵,他突然傻笑了几声,道,我怎么可能让你睡小榻呢?你还是乖乖的睡在床上好了,这小榻还是我睡吧。他说着,将身上的大红衣裳脱了下来,然后往小软榻上一躺,道,唉,这里还真是很舒服哩。
我苦笑着摇摇头,和衣躺在床上,微微的闭了眼睛,却毫无睡意。
翌日清晨,韩楚便与蝎子前来告别,他终于答应与蝎子一起回大漠,在那里双宿双飞,一起看大漠的落日,或许韩楚会在漫天的黄沙中吹上一曲悲凉的箫音。
韩楚在看我的时候,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歉意,我知道他是在为昨夜的事而自责,然而我们谁也没有提。眼望着韩楚与蝎子渐渐远去,很快便没了踪影,我的心中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该是替他高兴的,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幸福,而我呢?何处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这般过了数日,我将妖天下的大小事物尽数交与上官谨枫,他本就是副掌门,处理起事物来亦得心应手,而我也很放心。这一日,我将众人唤来,道,今日我要宣布一件事,明天起我将去云游,以后门中之事将由上官全权处理,你们务必听命于他。
众人虽是诧异,但还是遵从。
我乘着飞天蛟来到当年的那片桃花林中,这是我第一次也将是我最后一次漫步其中。这里的桃花开得真艳呀,一枝枝的妖娆绽放,把个春光都占尽了。我在一方石桌之上,幻出冷月琴,十指轻动,一曲《如梦令》凄凉而哀婉,飘至桃林深处。
曾宴桃源深洞
一曲轻歌舞凤
长记别伊时
和泪出门相送
如梦 如梦
残月落花烟重
唱罢,泪湿粉面,唯有余音袅袅。一阵风起,卷起满地桃红,便也在此时,空中竟有雪花飘落了下来。这里本是无雪的,可是雪花越飘越大,不消片刻,便已落了厚厚的一层。雪白铺满桃红,红白相间分外妖娆。
这是一场绚烂的妖雪,我立在满天纷飞的雪花中,恍然入梦,过去种种一一现在眼前。
我坐在飞天蛟上,飞在空中,低头望去,下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原本艳丽的桃花林已被白雪所掩埋,我淡然一笑,或许吧,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已被这场雪所掩埋。
飞天蛟将我载到它出世时的那片森林之上,落入女娲娘娘熔石补天的那个七彩湖中。湖水异常的清澈与冰凉,仅湖口处稍嫌狭窄,湖心处却是无比宽阔,到了湖底,隐约可见一座宫殿,由七彩石所建,霞光缭绕。
近前一看,却是女娲宫。飞天蛟在宫前停住,微微垂首,万分恭敬。我走在鲜艳的七彩石上,进了宫中,里面放着女娲娘娘当初补天的一些器皿。再往里,一尊彩色的雕像,立在宫中,如真人一般大小,虽是人首蛇身,但面目却是栩栩如生。
我细瞧之上觉得甚是眼熟,感觉中与我很是相似,便幻出一面铜镜,两相比较,却是一模一样。猛然清醒,我竟是女娲的后世!此时,我方才明白,为何飞天蛟会在此时出世,且又甘愿做我的坐骑,原来它已经知晓我的身世。
原本以为我已无处可去,不想竟有这座女娲宫可以让我栖身,让我可以安静的将前尘种种慢慢遗忘,我最后一次对自己,也是在心中对韩楚说道,我出生时,雪满长安,人称妖孽,便让我乘着今天这场绚烂的妖雪息心,然后将你遗忘在那个只属于你的角落里。或许,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当桃花再次艳冠天下的时候,我还会想起和你相处的那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