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道轮回
慵十一2018-10-05 02:163,663

  他缓步走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暗鹫面前,语气清和了些,“霄行伯伯,您方才说自己参加了几百次祭祀,您必然知道长汀老儿杀的是谁,不如,说与大家听听。”

  自方才起,便数这霄行老头神色最是紧张,如今见木惊枝盯着他,老脸上的褶子都在抖,慌慌张张的掩饰,“老夫……年迈昏聩,记不清了……”

  木惊枝低头凑近他,雾气昭昭的眼睛温柔得吓人,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您别急,慢慢想,究竟是真的记不清了,还是不敢说?”

  “老夫……老夫……”

  木惊枝站直了腰背,轻抿薄唇,“杂碎,霄行伯伯记性不好,你帮帮他。”

  “得嘞!”

  从心转头胡乱在祭器中拾了个铜碗,又捡起地上还在冒血的蛇头,不一会,血就滴了一满碗,他阴凄凄的一笑,“霄行尊长,听说蛇血是滋补圣品,来,杂碎敬您一碗。”

  “不不……”

  霄行连连后退,从心哪管这些,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十年得这一碗,您可是独美了。”

  他端着碗,虽说动作粗暴了些,却是极稳的,一滴血都没落在老头的身上,只是越凑越近,故作狰狞的吓唬人,那腥臭的血味呛进老头的鼻子里,老头便慌了,含含糊糊的叫救命。

  木如倾拔出长刀指着木惊枝,“今日可是迟山大祭,岂容你放肆?”

  “选的便是大祭,俗常日子怎够我折腾?”

  “你若是敢……”

  “我当然敢!”木惊枝平静的打断他,目光透着怜悯,“我今日便是特意来闹乱子的,兄长连这都看不出来,心智着实令我担忧啊。”

  木如倾还要说话,木惊枝闪在他面前,徒手握住他的刀柄,“我可以告诉你,今日仰星阁一定会出事,是我木惊枝想要一条命,谁也拦不住。”

  两人四目相对,木惊枝平静得不见丝毫波澜,木如倾也并不示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木惊枝的长指轻轻把刀柄拨到一边,上下瞟着木如倾,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此事与你无关,切莫自寻死路。我从来不怕事大,再多一条命也无所谓,你知道的。”

  木如倾眉头依然凝得死死的,手上却迟疑了些,木惊枝也感觉到他手上稍稍卸了力,心照不宣的撤了手。

  另一边,霄行老头已经快被从心折腾疯了,“少主饶命,少主您饶了老夫吧……”

  木惊枝冷冷的看着他,轻轻说:“杂碎,你现在真是没用。”

  从心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短刀,“霄行尊长,我家少主嫌我慢了,您要是再不配合,杂碎我真的没法保全您,您就安心去,有什么冤屈找少主,别找杂碎我。”

  “木惊枝,我可是宗室尊长……你敢杀我……”

  从心一下子笑出了声,“尊长,您在开玩笑吗?这偌大浮尘,从未听说有我家少主不敢做的事。”

  老头看看木惊枝平静的脸,又看看从心越来越近的刀子,浑身抖如筛糠,哭嚎着:“我说……我说……”

  听了这话,从心立刻收手,变了个人一样,恭恭敬敬的把霄行扶起来,“尊长您慢点。”

  老头狼狈的躲开他的手,气息不匀,低头喘着粗气,“老夫知道少主想问什么,事到如今,老夫也无法隐瞒了……”他满脸慌张的抬头瞟了长汀一眼,又低下头去,“那日祭祀,所杀之人正是……正是……”

  他顿了顿,似乎还是踌躇着,突然“嗖”一声,一支翎镖直奔霄行颈嗓要害而去,在离他脖子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抬头一看,从心正拈着兰花指捏住镖尾,故作惊恐,“尊长,看到没?有人要灭口了,您还是赶紧吧,若是说了,最起码少主会保全你,若是不说,可就把两边都得罪了!”

  霄行浑浊的眼睛满是惊恐,神魂未定的盯着那镖尾浅浅的暗纹,片刻之后,恐惧转成了愤怒喷薄而出,“长汀,你何苦急着杀我?是做贼心虚了吗?”

  “老夫只是不想你在此胡扯诓骗各位宗室!”

  “我还没说,你怎知真伪……长汀,你不仁,就休怪老夫不义!各位,那日祭祀,长汀所杀的,正是惊枝少主的生身之母,云鸾主母!”

  木惊枝微微闭了眸,听见身侧的木如倾发出低低的惊疑之声,随即整个仰星阁又开始议论纷纷。

  “云鸾主母……主母不是生惊枝少主的时候血崩而死的吗?”

  “是啊,怎么会是死在祭礼上?”

  “明明惊枝少主出生不久云鸾主母便死了,可迟山大祭是在半年之后,这完全对不上啊……”

  长汀依然板着脸,“那日祭祀的宗室,很多人今日也在,众目清明,霄行,我看你是跟那个小野种商量好了,故意来诬陷老夫吧?”

  霄林老头也捋着胡子,故作公允,“霄行,切莫胡言,那日祭祀虽失了双头蛇,但长汀兄只是临时寻了一只毫无修为的普通野鹫回来代替,谁不知云鸾主母的柔羽净气,修为绝佳,而那野鹫枯瘦无神,羽毛稀零散乱,毫无灵力,哪里有半分像主母?”

  霄行默默的低着头,苍老的声音一字一顿,“是啊,被关在山洞中困了半年之久,修为尽废,备受折磨,自然失了从前的样子……”

  “蛇笼未破,蛇却不翼而飞,这就是天意所授!明明长汀兄当年急中生智力挽狂澜,怎么听霄行的口风,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是不是刻意为之?所为之人心中最清楚不过……”

  “那蛇怎么会从笼中突然消失了?”

  从心嘿嘿一笑,“霄林尊长,这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今日的蛇笼也完好无损,但是双头蛇蛇却是我在林间捉回来的。”

  他一脸漫不经心,语气却不轻,“若有人刻意谋害,其实简单的很,只需破开旧笼把蛇放走,再做个一模一样的新笼放在那儿就行了,这么简单的玩法,长汀师尊就算再笨也能做到吧……况且,当年还有旧主暗中助他!”

  长汀苍老的手指着从心,“来人,把这个狂妄的随从给我拿下!”

  木惊枝轻轻开口:“别急,是真是假,说清楚便知,霄行伯伯可否将您知道的细细讲来?”

  长汀长袖一甩,“满堂宗室,便在此听着这老家伙和这小野种一唱一和的胡言乱语?”

  木惊枝声音依然很轻,语气却加重了些,“今日,非听不可!”

  他话音刚落,仰星阁所有黑帐突然都落了下来,阳光照进这个殿阁,一屋子隐匿于黑暗中的人们都下意识的抬手遮面,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藏在暗处的嘴脸突然暴露于光明之下。

  紧接着,阁门被踹开,聆楚扛着条一人粗的石柱,“咣”一声横在门口,石柱掀起的烟尘在阳光映照下倒显得他颇有些恢弘气势。

  聆楚一言不发,大摇大摆的坐在石柱上,看着阁中众人。

  从心咧嘴一笑,“霄行尊长,您但讲无妨,没人敢不听。”

  霄行见了这般情状,也是豁出去了,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当年少主出生后,大概过了半年,有一日我误入了一个山洞,在里面发现了一只伤痕累累的暗鹫。一开始,我只以为是个落难野物,一时心善,喂了点水和食物,谁料它缓过来,隐隐现了人身,竟是……云鸾主母。”

  他苍老的目光里带着凄凉和悲苦,似乎又看到了云鸾当时的惨状,声音都开始颤抖,“她告诉我,只因为她诞下了朝雀,圣主断定其身不洁,怀恨在心,废了她的修为,折了翅膀,断了全身经脉,并以大咒压身囚禁在洞中,令她日夜不得安生。主母曾与我有恩,我便暗自思量着办法想救她出来,可谁知转天的祭礼上,长汀便以双头蛇走失为由,擒主母到仰星阁,血洒羽烛。”

  “够了!”长汀的老脸并不比霄行的好看,“一派胡言!这样不着边际的故事,你也编得出,为了害我,竟然连已故圣主的名声都要毁掉!”

  “老夫可以对我迟山老祖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谎言,便叫我散尽三魂七魄,断灭不生!”

  长汀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你……说话要有证据!”

  “老贼,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从心晃晃悠悠的走到长汀面前,伸手在背后用力抠,竟抠出一大块硕大的石板来,天知道他是怎么把那么大一块石板藏在身上的。

  从心把石板放在长汀面前,“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当年圣主和你对主母做的事,都写在这上面!这是云鸾主母的以血所书,只要寻得主母从前灵物以此血通之,便知真假。”

  长汀盯着石板上的字,目光已经开始呆滞,木如倾一把夺过石板,寥寥看了几行就变了脸色,迟疑着问道:“师父,这是真的吗?”

  长汀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从心,“这东西,你从何得来?”

  “这还真是托您的福,烧了我们少主的院子,杂碎我为了给元濯祖师的牌位暂时寻安身之所,意外寻见那个山洞,竟发现了这块石板……想必那便是当年困着云鸾祖母的山洞吧?”

  “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巧?定是你们设计害我的!”

  从心笑得放肆,“这恐怕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数,天道好轮回!”

  “不可能,不可能!”

  长汀转身指着木惊枝,“定是你这野种为了报仇故意构陷我,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含恨在心,你恨我抢了你师父的风头,恨我徒弟是圣主,你这是嫉妒我们……”

  木惊枝一直静静的站着,雾眸半睁半阖,漂亮的面皮不见丝毫波澜,似乎这里的喧扰与他无关,又似乎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如今听到长汀已经完全无没有底气的溃败之言,他终是睁了眼,缓步走到长汀面前。

  他是什么性子,长汀清楚得很,这几步,仿佛步步都是他的催命符,老东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仰星宝阁,外面正值日光明耀,清和融暖,阁顶卧着一只晒暖的赤色懒猫。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惊飞了枝头几只闲散的胖鸟,那猫儿也吓了一跳,险些从房顶掉下来,转而却又笑了,“听着真疼。”

继续阅读:第十七章 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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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故蒙尘半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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