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之事,且须从长计议,本少主现在只想博美人一笑。”
听他这么说,徐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听闻惊枝少主当年身边蝶鹊成群,如今仇人已经来过了,怕是情人也该上门了……”
木惊枝睁大了眼睛,“蝶鹊成群?还有这些家伙存在?我怎么不记得?”
正说着,从心从一旁冒出来,“少主!倚风院门口有……”
“闭嘴!”
徐行露出一丝笑,“少主说得对,我真是没太睡醒,您且忙着,我再去睡会儿。”说罢,又伸手轻轻把他推远些,转身关了门。
从心跳过来,“少主,我说了不好哄吧……”
“臭杂碎!要不是你捣乱……她刚才都摸我了!”
“真的?摸您哪儿了?”从心满脸坏笑,眼里放着贼光。
木惊枝一脸得意,指指自己的肩膀,“这儿!”
“少主,这……确定是摸您,不是推您?”
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重重的一下,“就你话多!”
“行行行,我们少主说摸了,那就摸了……少主,您要是惦记,我就让她搬到倚风院去住,毕竟她现在也是个姑娘了,原来这个木屋也是简陋了些。”
“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从心挠挠脑袋,“好歹试试……那总好过您担心木如倾报复,在门口守了一整夜吧?难道以后夜夜都给这丫头当门童?”
木惊枝没有回答,岔开话头,“你刚才说倚风院怎么了?”
“哦,温郁琉主来倚风院看您了。”
“温郁?那是谁?”
从心扶额,“从前您在雾千里勾栏之处寻嬉玩闹,暮山有一位蝶仙一直伴您左右,还挺漂亮的,您忘了?”
木惊枝一脸茫然,“蝶仙?伴我左右?我怎么完全不记得?”
“您心里也就惦记那……”从心漏了一句嘴,立刻收了神,“少主恕罪。”
木惊枝假装没听见,“那个什么郁……你让她回去吧。”
“她说您在涧水寒凉久了,所以带了花亦草来,听说此物极难得,还是见见吧,万一有用呢……”
“也行。”木惊枝倒是很听劝,回头朝向小木屋,“小红,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木惊枝瘪了瘪嘴,转身往回走。
从心给徐行盖的小木屋离倚风院并不远,没走几步,便看见门外一个玲珑纤细的身影。
木惊枝用长指点着下巴,“是挺好看的……”
“少主想起来了?”
“没有。”
二人信步过去,那女子见了木惊枝,立刻提着裙摆轻身飘落在木惊枝面前,她穿着嫩黄的蝶裙,生着温柔的眉眼,盈盈翩翩的姿态倒真有花间蝶仙的韵味。
她眸中闪着浅浅的泪光,似乎有些激动,“惊枝少主,您可还好?”
“哦,挺好的,多谢……郁……”木惊枝顿了顿,偷偷捅从心,“叫什么来着?”
温郁眼中的炙热褪去了半分,勉强笑了笑,“小女子温郁,这么多年,少主记性还是这般……不拘小节。”
从心陪着笑,“我们少主可能是睡得久了,容易忘事,琉主勿怪。”
温郁的眼睛片刻都没有离开木惊枝,“少主于水涧存身七百年,寒气难免大伤神脉,温郁特带了花亦草送与少主调养。”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琉璃瓶子,瓶中躺着一个蓝色的东西。
从心凑上去看,这小植物生的甚是奇妙,通体蓝色,本该生着叶子的茎上开着朵朵浅蓝的花,而本该生着花的地方却长了一簇幽蓝的草。
“少主,这玩意倒是稀奇,我还没见过长成这样的花呢。”
“少主于水涧存身七百年,虽保得生,却也定受所扰,此物颠覆万物而生,素有奇效,正好为少主调理。”
木惊枝“哦”了一声,“我这么粗手粗脚的,这稀罕玩意儿还是不用了,我也搞不懂,万一弄错了,就白熬七百年了。”
从心差点笑出声来,连头发都容不得一丝凌乱的木惊枝,堂而皇之的说自己粗手粗脚,还真是可信。
温郁将琉璃瓶递到木惊枝面前,“此物寻得不易,少主还是收下吧,您若是不懂,温郁可以帮您调理。”
“你帮我调理?怎么调理?”他敛着水雾的眸子满是懵懂,像个好奇的孩子,用右手赤红的小指挠挠鼻尖。
温郁娇俏的脸瞬间红透,微微低头,语气也羞涩了,“少主如有需要,温郁……”
然后,她听见木惊枝轻快的声音,“我不需要。”
温郁羞怯的神色一下子消失了,抬眼看他,“少主……”
木惊枝笑了,故意挺了挺腰杆,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已经有人帮本少主压制了不适,本少主现在好得很。”
从心看着木惊枝溢出来的骄傲神情,努力憋着笑,“琉主,既然少主不需要,还是琉主自己珍藏着吧。”
温郁握着琉璃瓶的手慢慢缩回去,依旧是满脸温柔,“只要少主身体无恙,这花亦草无用也是好事。”
木惊枝正要说话,听到身后聆楚气喘吁吁的声音,“少主叔叔,徐行姐姐打架了!”
“怎么回事?”木惊枝猛地转身,“打赢了吗?”
“少主叔叔放心,不只打赢了,还打死了!”
话音未落,一只硕大的暗鹫丢在木惊枝脚边的地上,徐行连眼皮都没抬,声音清透淡薄,“你的徒众举止不端,我下手狠了点,少主勿怪。”
木惊枝上下打量了徐行一通,发现她确实没什么事,才露出笑容,“女孩子不可以打架,这种粗活以后让聆楚来做。”
徐行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欲走,从心拉住她,把她往木惊枝身边拽了两步,“丫头,少主刚说要谢谢你呢。”
温郁看着徐行,温柔的笑了,“谢谢?少主有人说的帮您压制了不适,便该是这位姑娘了?”
这声音,徐行觉得似乎在哪听过,抬头正撞上那双温婉灵秀的杏眼。
这徐行不禁暗叹,这偌大浮尘,竟如此狭小,才短短两日,见到了害她失魂的木惊枝,见到了当年一心想控制她的乾痕,而今,竟连温郁都见到了。
温郁,当年与沉衍同为妖王座下琉主,一只裳蝶,能在走兽独霸的暮山有一席之地,全凭着那颗八面玲珑的心,可偏偏沉衍看不上她那张左右逢源的脸,一直疏冷,从未用正眼瞧她。
没想到她竟会对木惊枝这浪荡家伙痴心一片,流言中那厮混于惊枝少主身边的蝶鹊,她居然也是其中一位。
只是时隔七百年,温郁定是认不出她对面这消瘦寥落的女子会是当年高高在上的沉衍了。
温郁笑得满面春风,“小女子温郁,给姑娘见礼了。”
徐行微微点头算作还礼,没有说话。
从心歪头一笑,“琉主,我闺女,徐行,不爱说话,您别见怪。”
温郁看着徐行赤红的眸子,“徐姑娘……与我从前一位旧识有些神似呢,只是那位旧识性子孤傲……断不可能委身去做别人的女儿。”
徐行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断不可能去做别人的女儿……
是啊,她从前那样的性子,若说有个一百零八种鸟兽骨的杂碎成了她爹,怕是谅谁都不会相信,可如今她就这么做了,安安分分的在从心身边过了颓丧静默的七百年,甚至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到死。
世事难料,哪有那么一成不变的。
“既然少主无虞,温郁便告辞了。”
木惊枝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哦,好。”然后迫不及待转头看着徐行,“小红,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不等温郁走了,便拉着徐行进了倚风院。
温郁的面色依旧温柔平静,只呆呆看着木惊枝的背影,从心露出一大颗虎牙傻笑,“琉主,慢走。”
木惊枝一路拉着徐行的袖子进了倚风院前厅,“小红,刚才怎么回事?你没遇到危险吧?”
“一个小徒而已,一招便杀了,估计是你那兄长派来探虚实的。”
“这小徒为何来搅扰你?”
“那是你的事,我只保命,不负责帮你审问。”
从心也跟进来,把徐行按在座位上,“丫头,以后,你住在少主的倚风院吧,免得有恶徒打扰,再说,从前那的小木屋也不是给人身住的。”
聆楚接口:“对啊,你住在这里,免得少主在外面……
从心打断他,“呆鸟,别乱说话!”
徐行看看木惊枝,点点头,“他说的没错,住在这儿,免得少主在我房门外守了一整夜。”
木惊枝眉眼间闪烁了一下,认真的看着她。
“徐行没有别的长处,但耳力不错,所以,外面的动静我一清二楚。”她语速不快,也听不出什么语气,就那样平平静静的说着话,“我知道,少主担心木如倾对我下手,所以在门外守着,但是您大可不必如此行事,就算少主未愈之躯再守夜十年,我也不会有丝毫感谢。”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徐行虽粗鄙,也足够保护自己,只要少主别连累我,别连累从心,住在哪儿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