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你猜呢？”陌夫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你……”凤予姊整个人心绪都极为混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陌夫人一步步的走到了凤予姊的面前，轻轻地抬起凤予姊的下巴：“你儿子如今已是东宫太子，我若是杀了那个狗皇帝，你的位份可就从皇后升到了太后，有何不好吗？”
“这，你。”一旁扶着凤予姊的乌媛也是吓得险些崴了脚。
她终于知道了一向任何事都难以动其声色的皇后娘娘为何会这般惮颤了，眼前之人的语气，似是未将弑君放在眼中，甚至于还当真有此想法？
“看把你给吓得。”陌夫人收起了方才凌厉的气势，手从凤予姊的下巴上移到了乌媛的头上，轻轻地拍了一拍。
“好了，别傻愣着了，当了这么多年的一国之母，反倒是越发的胆小了。”陌夫人也不再逗弄凤予姊了，一把拉过凤予姊，一同在那凤位之上坐了下来。
乌媛愣在一旁，震惊的望着那个看起来似乎丝毫不懂规矩的女人，若是放在往日里，谁敢这般放肆，定然是会被她训斥一番的，可是眼前之人却给人一种万人之上的气势。
“这么多年了，你……又回来了。”凤予姊终于是回过了神来，转头痴痴地望着身旁的陌夫人。
“怎么，羡慕我比你年轻？”陌夫人眨了眨眼，毫不生分的捏了捏凤予姊的脸。
这幅二十来岁的女子捏一个五十来岁的人的画面本该违和才对，可是陌夫人的动作却看起来那般的自然，甚至于凤予姊的紧张情绪也是因此放低了下来。
“这个管事的宫女叫什么？”陌夫人自然的倚靠在扶手上，挑了挑眉。
“乌媛。”凤予姊神态随意恢复了强装镇定的样子，可话语间不能感觉出小心的意思。
“乌媛？倒是个好名字。”
乌媛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比自己年轻的人这般“居高临下”的夸赞，一时间也有些不太适应，但毕竟在这深宫之中混迹了这么多年，还是按着规矩规规矩矩的对着陌夫人盈盈一拜。
“去拿些酒菜来，我和予姊叙叙旧。”陌夫人自来熟的挥挥手，吩咐着乌媛。
“是。”乌媛终是得了离场的特赦，心下一喜，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寻帮手。
凤予姊看得乌媛的神情和作态之后，自然知道乌媛有何打算，便提醒道：“不要将锦绣宫中之事告诉任何人。”
“这……”乌媛有些震惊的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娘娘，似乎是在确认凤予姊说的是否是反话。
“说的好像我和你在商讨怎么谋反一样。不过是叙叙旧罢了，有什么见不得人了。”陌夫人却是笑了。
明媚的笑容让人很难将之与陌夫人先前的神情联系起来，若不是乌媛一直看着，怕是都要以为中途换了一人。
凤予姊望着陌夫人甜甜的笑容有些失神：“你笑起来还是和当年一样好看。”
“是吗。”陌夫人敛起了笑容，换上了一副和凤予姊一样的表情，“我却记得松哥曾经说过，最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了。因为我的笑总是让他觉得……虚伪。”
乌媛看二人闲聊之中的怀念之情不似作假，便乖乖的依言退下，去为二人准备酒菜了。
“你知道吗，在别人看来，我这辈子什么都有了，可我却一点也不快乐。”也只有在陌夫人的面前，凤予姊才能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了。
或许因为陌夫人与她早年相识，见过她最真实的样子，知道她最初的追求，又或许是因为陌夫人乃是最无拘无束的江湖人，更或许是，她是为数不多知道她不爱他的人。
陌夫人替凤予姊理了理有些松散了的发簪：“那你当初又何必要嫁给他呢？”
“我不是你，我没法选择。又或者说，我也曾选过一次，可却……爱错了人。”凤予姊摇了摇头，眨了眨眼，控制住险些泛滥的情绪，“二十多年了，我也渐渐地想通了，可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羡慕你。”
“羡慕我？呵。”陌夫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冷笑了几声之后才终是回归了平静。
“我虽出身名门拥有最顶级的血统，却是经历灭门之痛，一夜之间失去所有。我虽也曾听过这世上最美好的誓言，可却成了他登上至尊之位的垫脚石。我虽也曾名扬天下纵横江湖，可背负的却是一身的骂名。我虽血液有异，容颜不老芳颜永驻，却日日夜夜承受着他人难以相信的蚀骨之痛。”
说着说着，陌夫人痴痴地笑了：“我曾以为我是这世上活的最失败的人，你却说羡慕我？羡慕我失败的人生吗？”
“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在想，世上怎么可以有这样潇洒而又好看的公子。后来才知道你是女子，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再后来我嫁入了皇家，便开始羡慕你的无拘无束。而我最羡慕你的，是你最终嫁给了爱情。”凤予姊望着陌夫人精致的脸庞，很想伸手去摸上一摸，最终却还是止住了手，就这样呆呆地看着。
“说的怪伤感的。”陌夫人笑了，确如凤予姊所说，即便她经历过再多的不公，可她最终却比凤予姊要快乐的多。
就在两人拉着手“深情”的对望的时候。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锦绣宫的门口传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陌夫人回头去望，却见一名风韵犹存的贵妇人气势汹汹的朝着二人的方向而来，不大在意的撇过了头去。
“放肆！施贵妃，本宫的锦绣宫还轮不到你一个贵妃伸进手来。”凤予姊收回了先前与陌夫人聊天时的所有情绪，对着那不速之客大喝一声，将一名久居深宫的皇后娘娘的威仪发挥的淋漓尽致。
那施贵妃也是不甘示弱，先是惺惺作态的向着凤予姊行了一礼。
随即冷笑一声，指着陌夫人控告了起来：“还请皇后娘娘解释一下这位小姐是谁，娘娘既然也知自己身为六宫之主，那也应当知道在这宫中随意的滞留外人是何等罪名。”
“本宫还轮不到你来管教。”凤予姊自也是不会示弱，“本宫在自己的锦绣宫里招待客人，似乎还不需要向你施贵妃报备吧。”
“皇后娘娘招待的若是普通的客人，本宫自然也不敢这般叨扰。”施贵妃不客气的走到了阶前，指着陌夫人咄咄逼人的说道：“可这是普通的客人么？”
“怎么就不普通了？”凤予姊一步步的走向施贵妃，居高临下的与之对视，“施贵妃可是要给我安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我不比娘娘，向来做出不这等胡乱加罪的事情来。奈何娘娘仗着自己凤家人的身份，这般的有恃无恐，竟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施贵妃这么说着，大跨步的走上了台阶，抓住了陌夫人的手，似乎生怕陌夫人临阵脱逃一般大叫道，“若我没有记错，这可是皇后娘娘封后之时陛下钦定的凤袍，没有陛下的准许，就这样给一个外人穿了去，这样的罪名想来放在谁身上也不轻吧。”
凤予姊这才想起，陌夫人今日的着装，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大逆不道之举，当下正欲开口。
陌夫人本饶有兴致的品着茶，听着凤予姊与施贵妃各执一词的争辩，却是被人无端的一拉，回过头去，对上了施贵妃的眼睛。
施贵妃瞧得了陌夫人的红色眸子之后，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险些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不知是否因为紧张加激动的原因，施贵妃的眸子竟隐隐的也有些发红了起来。
陌夫人觉得有趣，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坐正了身子凑上前去，认真的看着施贵妃的眼睛：“咦，你的眼睛怎么也变红了？”
见施贵妃吓得不敢说话了，凤予姊便解释道：“她的眼睛只有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变色。”
施贵妃跌跌撞撞的走下了台阶，一边指着陌夫人后退，一边尖锐的叫着：“妖女，妖女！”
跟着施贵妃进来的太监宫女们本来守在门口，见水贵妃失态，一名贴身宫女急忙小步上前将之扶住。
“这是……怎么了？”陌夫人有些不解的的望着凤予姊问道。
“许是因为没有想到，她的眼睛并非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吧。”凤予姊倒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随意的回答了一番。
别人不知道，可是凤予姊却知道，施贵妃最初被皇上一眼相中可不就是因为她那会变色的眸子吗？如今见了正主又岂能不惊？
凤予姊不由得笑了，若是让施贵妃知道她现在的所有宠爱，都不过是皇上念着别人的旧，却不知会是怎样的表情？
当然了，这些话当着陌夫人的面她自然是不会说的。
施贵妃被宫女扶住，也终是定了定神，恢复了气势：“皇后娘娘还真是好手段，竟能找来个这样的妖女，妄想在陛下面前争宠，却不知陛下可会容忍您将凤袍随意借予他人？”
凤予姊轻哼一声：“这事便是闹到皇上那里去，你有你的说辞，我自也有我的说法，到时候看看皇上是相信你随意攀咬，还是相信我的清白。”
“本宫自知人微言轻说不过皇后娘娘，出身低微更是比不得凤家的尊贵。本宫早早猜到会有如今这般局面。”说着说着，施贵妃得意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