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玉泉县的何大人性情磊落,做事从不拐弯抹角。太叔泽好歹是在何大人身上碰到过钉子的受害者,却觉得这位何大人做事也挺粗心大意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弄得像是随便扯块布包一包就递给手下给他们带过来了。也不怕半路丢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东西的布,发现里面放着两本帖子一本陈旧不堪的信,没发现任何与玉泉何大人相关的东西。
太叔泽不信邪地把东西翻来覆去了好几遍——厉害了,甚至连半个字都没有。仿佛这布包里的东西是随便哪里捡来的。特别得一文不值。
张景挣扎着从雪地上站起来,想回去看看他程哥怎么样了。有没有得救。
他站起来走了没几步,听到太叔泽说:“在这儿等吧,我的人办事不会出岔子。”
张景不是很放心,又不敢驳这位面生的大人的脸。
太叔泽把这些重要的证据贴身放好,朝十二喊:“别玩了。收拾好这里。就去帮忙把另一个带回来。”
他的话刚说完,只见那名叫十二的男人利落地飞腾起来,一脚一个踢翻在地。前面追得他们到处窜的人,现在犹如菜鸡。张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两个人都绑了,回头朝之前那个女人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不到一刻钟,程鹏就被人扶着回来了。
张景又一次喜极而泣,抓着程鹏哽咽说:“程哥你没事太好了。我刚才怕死了,一个劲在想你要是出事了,我回玉泉怎么跟婶儿交代。”
程鹏无语地看着他,半晌才无奈地憋出一句。
“敢情你就是怕我娘?”
太叔泽趁着这哥们对着贫嘴,给十二十三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消失。
他自然地从十二手里接过程鹏,随口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
“多谢两位侠士,后会有期。”
等程鹏和张景回神,想追人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中。
程鹏呆了半天,喃喃道:“功夫真俊啊,太叔大人认识吗?”
太叔泽摇头,说:“萍水相逢。听说定州这边多游侠,这回算是见识到了。”
程鹏:“…………”
张景纳闷地问程鹏:“定州有很多游侠吗?”
程鹏摇头道:“听说百年前很多,后来死的死,跑的跑。谁家江湖人都喜欢人杰地灵的地方啊。我们这种破地方就算了,留不住人。”
太叔泽莞尔笑了笑,说:“赶紧官道上去吧。你们陆大人可要等急了。”
陆大人其实并没有等急,甚至在和范二扯天扯地的时候一时都没想起来他们来这的目的。
幸亏太叔泽还算有原则,真在两个时辰内回来了。
太叔泽让张景把程鹏送上马车,和陆羡之说:“幸亏有马车,不然还得轮流扛人回去。”
陆羡之把车头套上马,说:“范二你跟他们坐里面,我来赶车。”
太叔泽在不远处上马,驱着马走到了马车旁,慢悠悠地跟着马车边走边和陆羡之说:“我的人把人带回去了。”
陆羡之没有作声。
太叔泽诧异看他一眼。只见这位县太爷面目微沉,似乎有心事。
他吸了口气,转了话锋,问:“又想到什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陆羡之一顿,甩着缰绳加快了速度。太叔泽莫名其妙,追上来正要开口问他这脾气是怎么回事的时候。
陆羡之开口了。
“我猜你能问出五花八门的答案。这些人应该不是来自一个门派的。”
太叔泽一脸懵逼,心说这人怎么回事,不说话就算了。一开口就说了点人听不懂的算什么意思。
陆羡之吸了口气,默默地吐了出来。
太叔泽觉得这人也真的奇怪,不过他有话不好好说就算了,自己更像正常人说话就够了。
“解释一下啊,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陆羡之沉声道:“刚才和范二聊了一天,问了几个问题。说到了邪教,又顺其自然说到传闻江湖上有个邪教,专门洗脑人,已经制造了好几起灭门大案。巧的是,其中一个案子关联了一个我们认识的人。”
太叔泽下意识以为说的是季秦,季秦在帝京其实主办过很多大案,那种灭门的惨案大多都会经他的手,哪怕不是他破的。
谁知陆羡之说话拐了个巨大的弯,说:“谢元广,还记得吗?”
猜人打了个跌的太叔泽连忙让自己瘸了的脑子站正,说:“不就是个山匪头子?他应该没能耐了吧。”
自从渡安被陆羡之接手之后,除了渡安卫常驻之外,还能听到一些关于定州军的风声。寻常做过恶事的人都绕着他们渡安走。
更别说是谢元广这个人了。
照道理说,当初谢元广杀了好几任的渡安县太爷,于公杀人偿命,照大盛律法谢元广除了杀头之外,没有活命的可能性。
偏偏太叔泽护着这个人,至今还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让陆羡之深深觉得,官匪勾结,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太叔泽听他听到谢元广,轻咳了一声,说:“他又怎么了?如果这回这个人还不知死活自己来送死我就不管了,随便你想怎么处理他。”
陆羡之笑说:“紧张什么?只是提起的事情跟他有关而已。你跟他比较说得上话。你去问问人家当年关于他那个门派灭门的案子以及那个江湖传闻中的邪教是不是和蝙蝠帮有关系。”
太叔泽没好气地看他,半晌抬手指指他,忽然加快了脚步,骑马先跑了。
回了渡安县,陆羡之先把程鹏送去杨大夫那。刚进门就被杨真真抱住了胳膊。
杨真真仰着小脸,说:“陆哥哥,你来这是身体不舒服吗?”
陆羡之倚老卖老,说:“你陆哥哥还在县衙,叫我陆叔叔。”
杨真真撇着嘴。
杨大夫这时候从里面出来,把小姑娘支出去干活,拉着陆羡之说:“陆大人啊,您怎么又让小孩碰毒了?”
陆羡之一头雾水。
杨大夫拖着他往里面走。
陆羡之进去一看,十三娘正坐在里面,愁容满面。她身旁的床榻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十五。
陆羡之急忙过去,问:“怎么回事?”
杨大夫诧异。
“您不知道?”
陆羡之想说他平时日理万机的,哪有闲心管他们母子俩啊?
杨大夫道:“中了和陶潜类似的毒。但这个毒要更霸道。”
陆羡之看了十三娘一眼,问:“谁碰过十五吗?”他明明记得自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给了杨大夫做研究用,另一部分给了太叔泽,让他想办法弄明白这毒怎么一回事。
杨大夫他信得过 绝对不会拿十五的命开玩笑。
那么问题就出在太叔泽身上。
可太叔泽怎么会对十三娘母子俩下手?
陆羡之难得生气了,指着十五问:“太叔泽干的?”
十三娘:“……”
她顿了一下,回过神来,使劲摇头。
陆羡之摁着她的肩,说:“别怕,真是他干的,我一定给你讨回公道。杨大夫,他现在怎么样?”
杨大夫说:“幸亏服下去的少。等毒性最猛的时候过去了。就没事了。”
陆羡之皱着眉,说:“十三娘在这照顾十五。杨大夫你多费点心。”他一会回去就找太叔泽算账。怎么能这么丧心病狂对个孩子下手呢?太不像话了!
十三娘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陆羡之背着手,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杨大夫有些发愣,半晌才看着十三娘,疑惑地问:“孩子?十五不是大人吗?”
十三娘呵呵装傻笑了一会,小声说:“实不相瞒,陆大人一直以为我和十五的母子。其实我们就是跟着我家主子一起过来办事的。哦对了,我忘记告诉杨大夫了,我们家主子就是太叔大人。”
杨大夫:“……”
陆羡之气冲冲地回了府。
太叔泽正坐在书房里,对着两本帖子一封书信细细看。听到脚步声,抬头看陆羡之进来,捏了捏鼻梁,说:“正好,你来看看。这就是何大人让程鹏他们俩冒着危险也要送过来给我们的东西。”
陆羡之站定在他面前。
“不看。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太叔泽抬眼看他,说:“哟,生这么大的气,谁惹的?”
陆羡之一巴掌拍在桌上,倾身逼过去问:“十五身上的毒是不是和你有关。”
太叔泽点头:“他怎样?我本来想过去看看的,可这儿的事情十万火急。只得先放放。”
陆羡之:“昏迷不醒。你为什么让他服毒?”
太叔泽没听出陆羡之话里的谴责,以为只是随口一问,他就随口一答。
“谁知道。我让十三娘说他了。你说人怎么能像他那样。毒这种东西,弄不明白慢慢来,谁让他去试毒了。哎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还以为陆羡之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注意到十三娘和十五的身份。谁想突然就穿帮了。
“我当然是去了杨大夫家发现的。还被杨大夫指着鼻子骂,说我不是人,居然拿小孩试毒。我一想不对啊,我不是这样的人啊。杨大夫也不会跑来衙门给十五下毒,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丧心病狂!我看错你了!”
太叔泽“………”
等下,事情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啊!他怎么背黑锅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道戏谑的嘲弄声。
“怎么,我不在了才三天,太叔大人就干出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