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羡之还有心情应和了一下他。
“过奖过奖,一般般了。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和这儿这么干有关。”
太叔泽没有回答他,只是急促地说了一句:“再往里面看看。”
再往里,他们同样经过了一条窄道,但是窄道比之前长了很多,而且越往里,那股味道越是浓重。
他们就快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太叔泽站住不动了。
陆羡之推他,问:“怎么了?”
太叔泽回头。这儿光线太暗,就算是对面对都看不到对面的脸,只有模糊的一团。
不过,可以听到呼吸声。
陆羡之:“……你不闭气了?”
太叔泽甩了下脑袋,闷声说:“我高估自己了。有点头晕,感觉自己不太受控了。一会我要是失控了,你知道怎么处理吗?”
陆羡之:“……还不如我现在就把你打晕,拖出去。”
太叔泽竟然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说:“这个办法好。不过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幸亏我带了药。”
说完,他又开始往前走。
“……喂,真的没事?”陆羡之想想太叔泽毕竟是会武的男人,要真失控了,他可能就直接被他捏死了,哪还有打晕他的机会。
太叔泽低声说:“别吵。”
陆羡之:“……”
不知道这个太叔泽这会出了什么毛病,一直抓着他的手腕,牵着他往里面走。
陆羡之感觉到太叔泽的手越抓越紧,皱眉问:“太叔大人?”
太叔泽:“……让你别吵啊。”
陆羡之在心底憋不住骂道,他吵什么了?不就喊他一声?
太叔泽这时候低声喃喃说:“我都听不清楚了。”
陆羡之霎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了上来。
他当即站住了,反手一把抓住了太叔泽的手腕。
太叔泽没他这个动作一拉,整个人往后倒退了一步,本能回头。
一双猩红的眼在黑暗的墓室里闪着幽光。
陆羡之倒抽了一口凉气,照着太叔泽脑袋就一巴掌甩了过去。然而对方的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了他挥过去的手
“……”陆羡之心底冒上两个字,要命。
太叔泽却像没事人似的,对陆羡之的行为一点没生气。他抓着陆羡之的手腕,嘟囔说:“干什么啊?走得好好的。”
陆羡之,好个屁的。
“我问你,你现在在哪里。”
太叔泽理所当然:“在衙门里啊,该去吃饭了。不早点去,我们俩都没得吃了。你仔细听,那帮畜生抢得起劲。”
陆羡之:“……”他忽然有种不大忍心打破他幻象的想法了。
这种同命相怜,在苦难之下相依为命的感觉,简直让人心酸极了。
他试探地应了声,说:“哦,你还认得我吧。”
太叔泽一顿:“李苗苗啊。”
陆羡之:“……”算了,还是打死吧。他抬脚准备踢人,手被人制住了,他还有脚啊!
太叔泽眼疾手快地闪避,说:“哎,别动手啊!我逗你的,就你这厚脸皮不要脸还装清高的小样,整个大盛就这么一个好不好。”
话不太好听,但好歹也算是句能让人听得懂的话。陆羡之道:“你听得懂我说话吗?你两眼发红,不像人了。”
太叔泽:“恩,中毒了。怎么办哟。”
陆羡之:“说句人话。”
太叔泽马上换了说话的口气,说:“别担心,我吃药了。看到我眼睛了吗?就是药出效果的证据。”
陆羡之失笑,随口问:“什么药这么厉害?”
太叔泽道:“专门找杨大夫配的,不过配药的药材特别稀少,这边没有,让季秦临时从帝京带过来的。”
专门要过来的药材必定不是什么稀有药材。陆羡之问:“事先有准备来的?”
太叔泽道:“那是当然,没有准备,哪能随便进龙潭虎穴。”
陆羡之:“……季秦知道多少?”
太叔泽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他知道的要比我们想象中多得多。”
陆羡之一瞬间生出了想撂担子跑回家的愤怒,明明知道他们会有危险,明明他们都已经会面了,却什么都不告诉他们?
嫌他们命太长吗?
太叔泽一顿,说:“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
陆羡之沉着气,说:“区区在下虽然不是什么人才,但也是条人命。”
太叔泽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你这可是真的太低估自己了,我敢说,这些个案子要是没有你,永远都别想破。比如这里,如果没有你,我是不敢进来的。”
陆羡之:“为何?”
太叔泽道:“你厉害。”
陆羡之:“……求大人给个明白话吧。”
太叔泽急忙拖着他,说:“这还没进去呢。一会再说。”
陆羡之一门心思往外走,走了几步,自己停下来了。
不对,这不是他们刚刚进来的路。
太叔泽见他停下来,苦口婆心说:“哎哟,陆大人,您平时都没这么容易生气啊。”
陆羡之心不在焉地随口回他。
“平时平时,你们的做法都还没踩到我底线上。”
他用脚在地上顺着地面石板往前挪了两脚,叹了口气,说:“我就说,太顺了。果然有鬼。”
太叔泽:“什么鬼?”
陆羡之道:“机关。你很熟吧。”
太叔泽这时候点亮了火舌子,墓道内顿时亮了起来,陆羡之回头看他。
火光映照下,太叔泽还是平时的模样,看不住眼泛红光。
“幻象呢?”他问。
太叔泽走过来摸了摸石墙,说:“药效起来要时间的啊。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陆羡之摸了摸鼻子,心想他这个幻象也太逼真了,他都反应不不过他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
太叔泽道:“陷入幻象的时候,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就像晕过去一样,醒来就大部分的内容都记不清了。”
陆羡之应声:“就是这样。李苗苗和我提过她表妹当时就是这种感觉。”
太叔泽点头,又说:“这药有时效,我们要快点。对了,你也有份,给你自己,还是我给你保管?”
陆羡之倒是想自己保管,毕竟那肯定是稀世罕见的好东西。
但想起自己瞒了不少事情,又觉得心有点虚,他小声说:“你拿着吧,我比你弱,万一我失去了意识,把药丢了就完了。”
太叔泽:“……服了。放我这就放我这吧。”
陆羡之迟疑了一会,再问:“有摸到什么吗?”
太叔泽:“没什么……你怎么看出来机关的?”
陆羡之:“我沿路坐了点记号,在地上。现在没有了……”
太叔泽:“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刚才,”陆羡之回头,指着地上说:“这是我刚刚做的记号,之前的就没有。”
太叔泽举着火舌子定睛看过去,只见地上泛着一点暗淡的反光。
“琉璃粉?这是姑娘化妆用的吧,你……好这口?”
陆羡之:“……秋玉凉给我的。你能想我点好的吗?”
太叔泽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吓到我了。”
陆羡之一边回头蹲下仔细看自己做下的记号,一边不满地说:“我虽然脸长成这样,人很普通的。”
太叔泽笑笑,说“不回头了,直接往前走,怎么样?”
陆羡之呵呵了一声,问:“你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想不出就算了。”
太叔泽转身往里面走,扬着手,说:“算了算了。我脑子本来就不好。”
继续往里走,两人都没了之前那么瞻前顾后,生怕出点事——反正事情已经出了,坑已经掉进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太叔泽没心没肺地跟他开玩笑,说:“幸好我没让他们进来吧。进来就是一个死。”
陆羡之忍不住给他泼凉水。
“人家楼主比你聪明多了,知道给我琉璃粉做记号。”
太叔泽冷哼,说:“做记号有什么用吗?我们俩不还是被困在里面。”
陆羡之一时无语,被太叔泽的强词夺理震惊了。
太叔泽把自己拿着火舌子的手递出去,说:“看,到了。”
陆羡之定睛看过去,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太叔泽探着头,看了一眼,被吓地往回倒退了两步。
撞在了陆羡之的身上。
陆羡之本能地扶着他的双肩,眼睛却死死地盯在了前方。
太叔泽侧头看他,关切地问:“你也被吓到了?”
陆羡之无意识地摇头,说:“不是……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太叔泽捂着眼,从缝隙里偷偷看,里面。
里面的大厅要比他们之前路过的两个略大,此时里面密密麻麻地立着很多‘人’。
没错,全部都是影影绰绰的影子。就算里面一片昏黑。太叔泽抬手照一下,也能看出里面或站,或坐,或躺,或跪的……人,全部都是已经死了的人。
陆羡之道:“这儿有点冷。”
太叔泽恩了一声,说:“都是尸体,不冷存不住。我们帝京有钱人家存新鲜东西,都放在冰窖里。跟这个差不多。”
陆羡之:“……”差多了好吗?
说了一会话,太叔泽终于缓过劲来了,他一个掌管邢狱的人,怂了吧唧地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一步过去。
陆羡之:“……”
“……您步子大一点,也惊不动他们,胆子大点不行吗?”
太叔泽不服气,说:“你不觉得他们跟活的没两样吗?你不觉得瘆的慌吗?你不觉得走过去,他们真的有可能会跟你打个招呼吗?”
陆羡之冷淡地说:“并不觉得。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