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雨嘉带着邢雨菀和当归,一路分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河岸两旁已经热闹非凡,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邢雨菀本以为这花魁要么是姿容出众,要么是才艺了得,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位花魁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长相颇有异域风情,头发都打成细细的小辫子一缕一缕的垂下来,眼皮上贴着金色的贴纸,眼眶深陷,嘴唇饱满,身材比嘴唇更饱满。
从前在宫里的时候,萧景誉也曾纳过一位美人,身材生得婀娜多姿,胸前两团比奶娘都要雄伟,腰间却堪堪不盈一握,臀部高高的翘起,寻常的宫装根本穿不上身子,萧景誉却很是喜欢她,特地命内务府专门按照她的尺寸量体裁衣,而且这位美人还特别喜欢穿紧身的衣服,丝毫不顾及。
而眼前这位花魁的身材,比那位美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她的脖子上缠绕着碗口粗的一条金黄色的大蛇,尾巴和头分别躺在花魁的手心里,还在嘶嘶的吐着蛇信,背上的花纹是深褐色,仿佛一个个能看穿人心的眼睛,看的当归惊呼了一声:“这是哪门子的花魁,真让人看着可怖!”
邢雨嘉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谁说花魁就一定要跟那些花儿草儿的在一起了?这位花魁倒是别出心裁的很,我瞧着极是有趣。”
邢雨菀倒是没有发表意见,目光定定的看着这个花魁。
头上除了一缕缕的小辫子之外,还有一个金色的闪闪发光的头饰,就像西游记里孙悟空的金箍一样,两条手臂两条腿都漏在外面,腰间肚脐那一圈也光裸着,将好好的一条赤金的裙子分成上下两个半截。手臂上带着十几二十个手环,脚上也有。
看到这位花魁的脚的时候,邢雨菀的瞳孔骤然紧缩,那是……蛇皮船鞋!
这个花魁是南蛮人!
想到此处,一股不安的感觉从脚底爬上来,上一世的这个年代,南蛮人还牢牢的被阻在恒河以南,中原的国土不足以让它染指。
但是从上次萧景谦在邢家被南蛮人偷袭了之后,这次她又在怀庆府见到了南蛮人。
而且,是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
绣船上的花魁仿佛看到了邢雨菀,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杀机。邢雨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猛然间踩到了当归的脚,惊的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小姐……”
邢雨菀慌忙去扶她:“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
“没事没事,”当归龇牙咧嘴的摆摆手,“我叫出声不是因为被小姐踩到了,而是因为那花魁。”
“那花魁怎么了?”邢雨菀回过头去看,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间那条黄底黑斑的大蛇竟然在那南蛮女人的身上盘起来,缓慢的移动着,一会顺着胸前的起伏爬到她的脚底,一会有从脚底顺着长腿和臀盘了上来,邢雨菀这才看清,整个蛇还有一大半的身体都垂坠在地上,粗粗估计这条蛇足足有两个成年男子的身高还要多。
这番表演大胆而暧昧,立刻惊爆了河岸上众人的眼球。
中原人对男女大防已经到了严苛到发指的地步,别说露胳膊露腿了,就连领子稍微低了那么一些,都会被人冷眼相待,认为这个女人不正经。
可能是有着妓院花魁的招牌,本就是风尘女子,人们对于这位南蛮来的花魁要求就不那么严格了,衣不蔽体更能吸引男人的眼球,河岸两边站着的基本上都是男人,反正人多,法不责众,就算被家里的妻子或者订了亲的姑娘知道了也没怎么的,只是逛灯会,那个不守妇道的花魁非要出现在面前,我有什么办法?
邢雨菀伸手覆住邢雨嘉的眼睛,声音严肃了几分:“你还小,不许看!”
邢雨嘉轻轻一拉就把姐姐的手拉了下来,不过他这个年纪纯粹是好奇,况且这女人的穿着和长相都跟中原人不一样。
“姐,我听张挺哥哥说,从前燕王殿下在南蛮作战的时候,有一次南蛮人就是驯养了好多毒蛇来作战,黑甲军损失惨重。后来燕王殿下让所有的士兵身上都涂满了雄黄,这才算破了南蛮人的诡计。”邢雨嘉因着外祖和舅舅们戍边的关系,对家国大事很有一番慷慨激昂的情感:“我大中原可是此等小族可以小觑的,分分钟给他们教个乖!”
绣船会还在进行着,不知怎么的,这位南蛮花魁的船只走的格外慢些,暗上的人都纷纷又去购买了梅花枝扔到绣船上。
这绣船会讲究个多字,人多,艺伎多,当然钱也多。
庄家不限制一个人买多少梅花枝,有钱你就只管买,反正最后是按照梅花枝的数量来统计,得到梅花枝最多的就是绣船会的魁首,当晚叫价一万两打底,而且这一万两银子庄家分文不要,全部归魁首所有,这一举措一时引得各路艺伎纷纷苦练记忆,以图能在绣船会上技惊四座,拿到银子就可以给自己赎身,从此回归自由。
这也是每一个怀庆瘦马的终极梦想。
其实庄家怎么都不亏的,有的艺伎为了能赎身,不惜典当自己的全部身家,雇了人去买梅花枝给自己投票,庄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分可见其成,反正怎么他都是赚的。
“姐——”突然,邢雨嘉惊呼一声:“那蛇跑到花魁的肚子里去了!”
邢雨菀忙定睛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可真真是吓着她了。
那条碗口粗的蛇,正攀着南蛮花魁的大腿内侧,一点一点的往上移动,虽然裙子掩盖可一部分蛇身,可是那么长的一条蛇,此时只剩了一小节尾巴在外面了。
嘉哥儿未经人事自然以为蛇是进了女人的肚子,邢雨菀却是知道的,这蛇怕是……
她有些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河岸两旁也哗然一片,慌忙退了出去四散开来,有的甚至吓的两股战战,逃也似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南蛮花魁的眼神在空中与邢雨菀对上,空气中仿佛爆裂出冰冷的火花。
她朱唇轻启,说的是一句南蛮话。
邢雨菀看的真切,她说的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