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穆天骆说，本来属于我的奖励已经没有了，但到了晚上，他还是出现在我面前：“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出去。”
“去哪儿？”我刚把手上的苹果吃完，还不忘拿起纸巾擦擦手。
“怎么这么多问题？我让你出去就出去。”穆天骆见我不从，拉下脸厉声道。
我忍不住在心中低声喃喃，行行行，您是大爷，您说什么都对。
于是我也没做停留，回到卧室里拿了件外套，便再次回到他面前：“行了，我准备好了，你想把我领到哪里就直说吧？”
他穿着一件卡其色大衣，斜斜靠在门框上，面上表情埋在一片阴影之中：“该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有些汗颜，这句话他不说我也明白。
反正在这个游戏一开始，就是他在主宰。我永远是他身后，不，是脚底的一块泥巴，微不足道，卑微低贱。
“生气了？”见我沉默，他竟然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说实话，这话真把我吓住了。
“生气？我哪敢？”几乎是下意识地辩解，可话说出口却觉得语气不太对，酸溜溜的，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但穆天骆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重新站直身子，朝公寓楼电梯方向走去。
我忙在后面锁门，再像个小媳妇似的紧跟他身后。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也不至于走这么快吧？”我刚跑两步就觉得气喘吁吁，不禁在他背后抱怨。
没想到穆天骆真把脚步放慢，却在我赶上的那一瞬间，把手放在我的头顶揉了揉：“五年过去了，你的身高跟你的情商一样，也是一点没变。”
我愣住了，这个充满宠溺与回忆的动作太过催泪，一瞬间脑海里的画面决堤一般汹涌。我真的很想告诉他，上一个这样摸我脑袋的男人，是五年前的他。
“走吧。”穆天骆似乎是看到了我微微泛红的眼眶，皱着眉头，迅速把手放下来，然后走在我前面。
原来人越是落魄，矫情起来就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自嘲地笑了笑，迈开步子跟上前去。
活到现在，我知道，渴望无法得到的东西对自己的人生根本毫无用处。
前一秒，我心血来潮想问他要带我去哪儿，此刻却哽住喉咙，抬头望了望白茫茫的天空，似乎只有这样，悲伤才能快速流逝掉。
一路上，两人缄默不言。
走了会儿，在不远处我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静静地靠在一边。车身流畅，一看就是商业型，今天的天气说不上冷，车身反着光。
我坐进后面，穆天骆的旁边，听着他打开广播，传来温婉的女声。
昨天晚上我睡得很晚，现在觉得有些困了，便把头靠在窗边，有些意兴阑珊地看向窗外一瞬而过的人流，玻璃上映射着穆天骆的脸，棱角分明的脸上面无表情，还有我的，疲惫，冷漠。
我干脆闭上眼，不再理会车里沉闷的气氛，也懒得管他口中的奖励到底是什么，毕竟，我现在这样的处境，是没什么资格谈奖励的。
似乎真的是有些倦了，我靠着车后背，就那样偏着头睡着了。
睡梦中，有个爱我疼我的大男孩。那时候的冬天也很冷，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我冰凉的手心，像个唐僧一般碎碎念着，“多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车身突然一个猛刹车，我惊醒，我诧异的伸手，缓缓抚摸上了自己的脸，入手一片湿润。
我哭了？
“滴答－滴答－”
下雨了，还不小。这天气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侧头看向窗外，已经是一片雾茫茫。看来是堵车了，看着车周围停下来的车子，我叹气，城市交通堵塞，真的是个问题。
“做梦了？”穆天骆侧了半边脸，声音有些低沉。
我张口，嗓子眼却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久久没有吐出一个字，只能看着他的脸，感觉晦暗难辨。
见我没有说话，他又道，“白日做梦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与你无关。”我忍住喉咙里的难受，有些困难地说道。
貌似没想到我会还嘴，他转过头，微微眯起的眼睛一愣，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忽而就变得玩味了起来。
“逞一时口舌之快，也是毫无用处的。”
话落，他又转过头去，靠着头，这种天气堵着车，只能让人心烦意乱。
我深深吸气，没有再搭话。有时候跟生活的艰难比起来，自尊那东西真的不算什么东西。何况，他能帮我复仇，不是吗？
几分钟后，前方的车终于有了动静，穆天骆发动引擎，车子缓缓行驶，我侧开脸，眼神四处游移，不再去看他，抑或是那面映照出彼此影子的玻璃。
最终车子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他下车，替我打开车门，双手插在兜里，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还不下来？”
我愣了愣，他今天身上的西服换了一套，但仍是铁黑色的。他穆天骆似乎对这个颜色有着特殊的喜好，再看上去，领带却了新的颜色，是白色，上面有着斜条纹，头上打了少许发蜡，人看起来依旧沉敛冷峻。
他看着我，皱了皱眉，“难道要我抱你下来？”
看出来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和讥讽，我却只能沉默。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心里这样想着，我却立刻下了车，和他一同走进餐厅。
一进来，就有服务生过来，领我们上了二楼。
走廊上人不多，我默默地跟在穆天骆身后，耳里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想必是其他包厢的。
“唉，不行了，人老了，身子大不如前了。”
“季总还年轻得很，说这话真是折煞我了。”
“你父亲命好啊，生了你这么一个好儿子，比我家那位强多了。”
“季总真是说笑了，都知道令郎现在是知名设计师，有艺术范儿，而商人，除了一身的铜臭味，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哈哈……”
我嘴角自动抽搐着，真是无比熟悉的画面啊！
以前和父亲也经常去到这些场合，虽然表面是闲话家常，实际上是最新一轮的合作事宜。只不过他没有儿子，只能把女儿当筹码了。
我记得那时候旁边听着，有大多数时候都是百无聊赖，现在想想，都怪当时太傻，对一个不知根知底的男人，抱着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或者说，惊吓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