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上前，便先朝着宸妃、宇文恒、慕容严行礼。
宸妃看着她一身打扮，和太过惊艳的容貌，心头暗暗抵触，有些嫌恶地别开了视线。
宇文恒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她太过娇艳的装扮，顿时想起宇文吉被册封为云麾将军的事。从这里去三皇子府，正好顺路，她倒是真不嫌累，在祭坛里先和大哥搂搂抱抱，出来又……
如此想着，他口气也不禁气急败坏。“你来做什么？”
九福是好人，叫她进来，就是为让她自证清白的。“九殿下这是还憎恨清璃推了慕容小姐呢？！陛下都没有责罚清璃，便足可证明清璃清白。清璃行的端，做得正，所以也敢堂堂正正地来！”
“恒儿，罢了！景芙既已不在了，便就此作罢吧！”慕容严客气地说道，“六小姐既然是奉皇上之命来的，请吧——”
清璃直接随在他身后，目不斜视地进了灵堂内，见慕容景柔和几个丫鬟跪在棺材左右，默然焚烧纸钱，她轻声道，“慕容小姐，节哀顺变！”
“六小姐客气了！”慕容景柔咬牙切齿，抬头对上清璃异常惊艳明媚的打扮，不禁错愕。这哪里是来吊唁亡者的？
清璃不以为然地直接上前，扶着棺材瞻仰死者。
妆容精致的女子，仿佛只是睡着，从鼻子眼睛，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衣领内侧有半截易容面具边缘。
清璃淡扫一眼，视线落在死者粗糙且呈现苍灰色的手上顿了顿，随即便绕到牌位前，烧香，俯首拜了三拜。
慕容严从头至尾盯着她，见她举止从容优雅，不禁慨然长叹。
送清璃到院子中央，他忍不住问道，“六小姐何故来吊唁小女？”
“听敖烈王子说，慕容家的两位小姐，乃是天降神女，凤命加身。既然是神女，定然是能飞升天际的，恐她折损仙气，清璃才特来祭拜，希望她能瞑目九泉之下。”清璃说着，朝他俯首拜别，“清璃欣赏国公爷的为人，也深知国公爷乃国之栋梁，国公爷又是祖母的亲侄子，所以，清璃也理当来看一看。”
慕容严点头，摆手朝着大门一个请的姿势，转身便去了灵堂。
院子里的人都三五成群地低语着，一双双眼睛，还是恨不能从清璃身上挖出点什么。
清璃没有发现宇文恒，这就朝着大门走去，却打东边过来一个身穿白袍的丫鬟，端着托盘撞了过来，她忙侧身躲避，却不慎踩了裙摆，身子不稳地后仰……
眼见着就要摔倒，一条手臂自后伸来，稳而快地迅速扶稳了她，暖热的男子气息，几乎要贴在她的脸颊上。
她疑惑转头，就见那一抹黑底暗纹锦袍的俊雅背影，疾步到了廊下，仿佛刚才扶她的不是她。
清璃看了眼匆匆远去的丫鬟的背影，嘲讽叹了口气，真不愧是青梅竹马，一个撞她，一个扶她，默契十足呀！
九福在门外的马车旁等着，见她安然无恙地出来，忙迎上前，“清璃小姐放心，回宫之后，我便恳求皇上下旨！”
“有劳九福公公。”
***
不过隔着两条街，三皇子府邸却是张灯结彩，喜庆热闹，前院后院里摆满了宴席，来送礼道喜之人络绎不绝。
清璃刚下马车，宇文吉便穿着一身崭新的铠甲疾奔到车辕旁，欢喜地直接把她打横抱下来。
九福笑着道，“恭喜殿下！”
“公公客气了，快请府里喝茶！”
“皇上还等着杂家回去复命，杂家就不多留了。”九福对清璃笑了笑，便朝着两人行礼道别，策马离开。
清璃打量着宇文吉一身铠甲，不禁慨叹这人得了一副好皮囊，真是穿什么都好看，金灿灿地铠甲，璀璨生辉，也叫他少了几分阴柔之气。
“听说殿下一招打败了敖烈王子，还被封为云麾将军，更得三万新兵，殿下这一身是皇上刚赏赐的？”
“你都知道了！”宇文吉把她放下来，退后两步，转了个身，孩子般笑着任她细看，“本皇子可是特意穿给爱妃看的，好看吗？”
“嗯，好看！”清璃莞尔点头，却又皮笑肉不笑地忍不住泼他冷水，“殿下筹谋那些，被清璃一句认罪的话给颠覆，殿下还能扭转乾坤并得如此厚赏，委实了不起。”
“事情过去了，不提了，就当是在刀刃上走了一遭吧！”宇文吉环住她的后腰，带着她上去台阶，“初来府里，你就不能好好夸赞我一句？”
“殿下什么都好，还用得着清璃夸？”
“当然需要。”他凑在她耳畔偷香，就算看出她抵触颦眉，还是不肯放过她。
迈过门槛之际，清璃忙停住脚步，担心地问，“德妃娘娘和二夫人是否在你府上？若是如此，我还是不进去的好。”
“放心，她们不在！”宇文吉推着她的肩，过了门槛，满院子的人，都欢喜跪地，“恭迎三皇子妃娘娘。”
清璃被这脆甜的声音差点叫化了身骨，宇文吉果然是有一套，哄女人也在行。
“多谢殿下费心准备这些！清璃很开心！”她侧首，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吻，纵然被他带入铠甲坚硬的怀里硌痛了伤口，她也没有挣扎。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与虎谋皮。
* * *
九福应下的为缎瑶夫人平反一事，迟迟未能兑现。
清璃也没再得机会见他，这事儿越想，越是无法再抱持希望。
迟早有一天，她会自己去完成这件事。
国公府还是送慕容景柔嫁去乞颜族，不过，不到一个月，就从边疆传来消息，说婚假礼队遭遇山贼突袭，慕容景柔坠落山崖亡故。敖烈王子丢尽了颜面，灰头土脸地只带着嫁妆离开，反成了朝堂笑柄。
一个假死，一个坠崖，这两姐妹还是逃脱了她一番安排，不过，国公府被挫了锐气，再不敢张扬跋扈。
临近初冬，清璃身上的伤口完全愈合，只是碰上雨天，伤疤处总是刺痒，却已然能浸泡在浴桶里沐浴，且终于能自在地活动。
她兀自搭配了药材，做成了祛疤膏和祛疤沐浴的药水，也默默历练书法和画作、棋艺……因此，白天大都闭门不出，只晚上趁着院子无人，才练一练搁置许久的舞蹈……
听说苏老夫人慕容朝颜要回府过年，她每天又给自己安排了礼仪史书的课程，研究老夫人的饮食起居，打探老夫人是否有什么病痛。
她的未婚夫宇文吉倒是也忙，忙着训那三万新兵。
有几次，她端着未婚妻的模样，去练兵场送午膳，远远地就见宇文吉在九月的火阳之下，拿鞭子抽打不听话的新兵，打得士兵们惨叫连连，皮开肉绽……
而兵部尚书赵坤，就从阅兵高台上，似笑非笑地俯视着那一幕，毫不忌惮宇文吉是皇帝之子。
清璃忍不住怜悯那些被人当蝼蚁使唤的士兵，也忍不住同情宇文吉。
自幼活在仇恨里，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步，还要被小人刁难，而她苏清璃，在他眼里，恐怕也是小人之一——明明与他交易，却身在曹营心在汉。
不过几日，宇文吉眼底的戾气比从前愈加沉重，有时候连她也倍感压迫。
皇上倒是时常赞赏嘉奖他，也因为如此，陈惠妍母女愈加憎恨她苏清璃得了宇文吉的喜欢。
前些时日，查出用的饭菜里加了毒，清璃干脆在院子里自己搭了小灶烧菜做饭。
宇文吉竟时常来蹭饭，还时不时的给她送些青菜牛肉，每次看着他提着那些东西出现在门外，她都忍不住赞叹他这能屈能伸的本事。
* * *
没想到的是，这日晚膳时分，她一觉醒来，就见宇文恒正在床前的桌案旁，忙着摆放碗碟。
他一身黑色暗纹锦袍，一举一动，静无声响，鬼魅妖魔般拢住她的视线，叫她生生移不开眼。
桌上一盘清蒸鱼，一盘鹿肉，几样青菜小炒，还有热气腾腾的八宝粥。
清璃坐起身来，不禁怀疑做了一场梦，静看他片刻，对上他幽幽淡凉的目光，才确定，这不是梦。
许久不见，又经历过被割舍丢弃的痛，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打招呼，干脆便不打。
宇文恒把筷子给她摆好，才道，“听说你伤口已经痊愈了，还时常在花园里练舞……”
恐怕不是听说，是看到了吧！她跳舞时，总察觉有人躲在远处的树冠里，本以为是皇帝，亦或宇文吉的人监视了她，没想到，竟是这位。
清璃挪到桌旁，坐下来，静静看着他，“殿下有不得不保护的人，何必再来清璃这里？”
“三哥绝非良人，所以当初我才为你撕毁圣旨。不过，赐婚还是赐了，多说无益，最好还是另想法子退婚。”
宇文恒坐下来，静看着她这些时日的变化，微微握紧拳头，提醒自己别靠近她。
“今日宇文吉在练兵场砍杀了三个士兵，暗中也养了不少府兵，将来少不得要谋反，你若不尽快与他退婚，恐怕会被牵累上一辈子摆脱不掉的罪名。”
清璃扬了扬唇角，却实在笑不出来。只想问一句，他还来做什么？她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他留恋。
她先喝了一口粥润喉，发现这粥居然是甜，而且，红枣莲子桂圆都特别多，像极了一份甜蜜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