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安静,过了片刻,沉溺在歌声里的众人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连一众臣子都忍不住闷笑。
皇帝陛下却气度从容,优雅搁下茶盅。“朕只是帮皇后尝尝温热。”转手,他就把茶盅递给钰汐,“去,给皇后端热汤来。”
钰汐忍笑,眼神暧昧地看清璃。
然后,皇帝陛下又说,“这银卿唱得也不过如此,仿佛还不如朕刚才那噗——一声好听!”
众人忙都挪了视线,落在武场中央的银卿身上。
清璃却在皇帝陛下身边,尴尬癌直犯到晚期。“钰汐,不必弄汤了,去给皇上端茶来吧!”渴得皇上连安胎药都喝,还讽刺人家银卿,委实罪过!
钰汐忍笑端着托盘转身,却发现路都被坐在看台上的人封死了,要去端茶来,势必要穿过人山人海。
“呵呵……皇上要喝到这一盅茶,可真不容易。”
庞铮在宇文恒身后,忍不住挪了挪脚步,这一挪动,叫素来警惕的皇帝陛下忍不住转头侧目。
“怎么了?”
“没事,卑职担心,这一壶茶,钰汐姑娘拿不来。”
清璃顿时红娘上身,“想去帮忙就去啊!杵在这里不怕站得腿酸呐?”
庞铮站着没动,见皇帝陛下摆手,才挪步。
清璃嗔笑撞了下宇文恒的肩,“哎,你不要看太紧,会耽误人家成家立室的!”
“他是朕的人,婚姻大事不能草率。”
“皇上应该不会是让他自您这帮臣子中,择选一位岳父吧?”
文武百官顿时竖起耳朵。
宇文恒却转而问道,“这银卿到底唱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大家都跟着唱?”
清璃朝天送上一记白眼,“这是我教他的,他真是天才耶,十首歌,教了三遍,他居然在一天之内就全部记下……”
“你教他?”宇文恒满脑子都是两人同屋共处的画面,倒也难怪这银卿看清璃的眼神不对,“你什么时候教过他?朕怎么不知?”
“上个月吧!臣妾也记不太清是哪一日了……”
“你从没有教朕唱过歌!”
“皇上很忙呀!再说,皇上唱歌又不好听!”
“……朕唱歌不好听?”
“皇上自己都不知道吗?”
“朕只是没唱过而已!”
“……”
***
看完比武,毕业盛典结束,已然是晌午。
夫妻两人返家,清璃只觉得周围的空气要结冰,尽管宇文恒与她同车而坐,少不得还要入宫,这一行不过是送她回家,于是,于是,她一路上很自觉地忽略他板着的俊脸,这就打开车厢里的箱子,拿了纸笔,细细盘算起来。
一个时辰的路程,宇文恒闭目养神,却听到一旁沙沙的声响,不耐烦地睁眼冷睨一眼,却见她家皇后正在一边写,一边傻笑……
那纸上还有许多勾勒出的男子的画像,线条纤细简单,却足以看出大致的容貌,都是他不曾见过的。
“这都是谁呀?”
“我最喜欢的周董,我最欣赏的林志炫,还有我崇拜的歌神学友,以及歌声超美的费玉清先生……”清璃说着,就哼起曲调来。
“朕都不曾见过……”她素来是只画他的,
清璃埋首忙着计划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唱会,全然没有注意到皇帝陛下的脸已然黑透。
“呵呵……你当然不认识,这都是我的世界里的人!”
宇文恒一阵胸闷窝火,瞧着纸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蚯蚓字,“原来朕不在你的世界?”
“呵呵。”
“你画这些人做什么?”
“再不画,我怕以后会忘记他们……不过,银卿好像谁的歌都会唱呢!自己又会写词,又会谱曲,真是全能型耶!我这样只给他办演唱会,好像还不够,可惜古代不能出唱片……”
宇文恒这才发现,她完全处于“梦游”状态,把他完全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苏清璃,你心里可还有朕?”
清璃大笔一挥,在纸上画出一个舞台,灯光,布景,观众席,一边画一边咕哝,“不对呀,这个灯光在大周是没有的,恐怕要换成灯笼……银卿恐怕要穿亮色的衣服,才不会显得暗淡……对了,还有门票……门票怎么弄也是大麻烦……”
宇文恒气结戳她的脑门,“苏清璃,朕和你说话呢!”
清璃挡开他的手,“我这忙着呢!哎?你知道吗?最难得是,银卿和佩恩、和我爹一样,愿意倾力支持我把皇后学堂办下去。”
“……”
双脚一落地,清璃抱着一大堆草稿纸下车,盘算着每一场演唱会门票定价多少,能赚取多少,能支撑学堂几个月的开支……
清璃做事,素来是速战速决的。
因此,一到家中的厅堂,屁股碰了椅子,她这就吩咐宫女去准备饭菜,“给我送到书房即可!这事儿,趁热打铁,应该尽快准备好方案……”
走了两步,她才察觉,一旁还陪着一个人。
她狐疑拧身,这才发现,她家皇帝夫君竟然没有入宫,且就闲闲地坐在高背椅上,鹰眸冷鹜而复杂地盯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清璃狐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脸上,确定自己没什么不妥,才谨慎地道,“呃……皇上今儿可真清闲呐!您不着急去宫里批阅折子呀?”
宇文恒不羁地动了下肩,仿佛许久没有狩猎的猛兽嗅到了血腥之气,一丝愠怒自那股霸道的龙气中泄露。
“皇后忙得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朕如何放心去批阅折子?!”
怎么阴阳怪气的?清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堆上笑,“呵呵……臣妾哪儿忙,这会儿正盘算着要应该吃什么呢!皇上既然不如宫,可是要在家里用膳?”
这才想起吃呢?看这情形,他不在家时,他的宝贝娃儿,没少挨饿。
“皇上怎么?臣妾若是做错了什么,皇上可以说出来。”
“苏清璃,你想事情都想出声了,而且自言自语念叨了一路,朕在半个时辰内,听银卿这个名字听到了八次,还听你说了一些奇怪且陌生的男人的名字……什么你最爱的周董,你最喜欢的林志炫,你最崇拜的学友……”他记忆力丝毫不输那所谓的银卿,要记下她所有的话自然也不是难事。
清璃无法想象自己是以什么口气说出的那番话,不安地挠了挠眉梢。
单看宇文恒这反应也知,她一定是又愚蠢,又脑残,且花痴地做了一场歌坛盛世的白日梦!
“我……我……那个,我可以解释!”
“解释?”宇文恒冷笑,“朕身为皇后的夫君,需要听皇后解释,才相信皇后心里只朕一人么?”
清璃尴尬地抬手摸闯祸的嘴巴,忍不住抽自己两个大耳光。刚才她好像仅仅只是太兴奋了些……而已吧!
在这食古不化鸟不生蛋的地儿,发现一个音乐奇才,足以堪比沙漠里淘出一块金子!
“皇上真的是误会臣妾了!”
清璃硬着头皮这就在他腿上坐下,手臂缠住他的脖颈,脸儿这就靠在他肩上,娇滴滴地猛烈发起美人攻势,摇呀摇摇……
直摇得宇文恒七荤八素,把他耳根子摇红了才罢休。
“臣妾看银卿,看周董,看林志炫,看学友大神,都如皇上发掘了治世之能臣一般,心思单纯,绝无私心杂念!皇上虽然从不唱歌,琴艺却是高超的,应该知道,世间的语言有多种,音乐却是相通的……且直接通往人的心底。”
宇文恒一时间哑口无言。
“臣妾决定翻新古代的娱乐圈,以此作为生财之道,让孩子们得到免费教育。”
这事是好事,但是,一想到她要和那叫银卿的男子朝夕相对,宇文恒脑子里就仿佛刺了一根针,森森地疼,心底的怒火就成了一股股绿烟,直蹿上头顶,直被气到恨不能捏死她,碍于她肚子里还有个宝贝疙瘩,于是他手扶在她后腰上,还是格外小心。
“朕实在想知道,皇后见到银卿那么开心——是为何?”
囧!清璃脊背微僵,不禁后悔投怀送抱。
“臣妾是在想多挣点钱……对于臣妾来说,除了钱能解决学堂的困境,其他的都不重要,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把臣妾丢出去!”
想钱!倒也着实讽刺!他名下偌大一座钱庄,还不是任她取用?!再不然,还有国库,还有他早就备下的那座龙脉宝藏。
“你若真想钱倒也罢了,若是想别的男人想得如此入迷,朕定饶不了你!”
清璃虚惊一场,忙帮他整了整龙冠和鬓角,心里却忍不住无奈叹一句:堂堂一个皇帝,丫的比孩子还难哄。
“臣妾对天发誓,臣妾对皇上绝无二心,当然臣妾最爱的还有我们的孩子们!”
四目相对,他自然是相信她,却实在看不惯她没出息地花痴样儿。
自打在一起,她可不曾一见他就激动得又喊又叫,也不曾西子捧心地痴迷待他……这事儿,必须扼杀在摇篮里,他才能放心去处理政务。
“既然皇后如此说,什么演唱会就不必考虑了,那学堂既然是送给朕的,以后所有的事,朕都全权负责,皇后只在家安心养胎便是。”
这是要把她禁足么?“皇上,臣妾以为演唱会是可行的,不如您暂且办一两场试一试,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要听美男唱一曲者趋之若鹜。”
“趋之若鹜?朕看,是如蝇逐臭!那男子从前是在茶楼、街头卖唱的,说起来,不过一个戏子罢了!”
他一个皇上耶!说话也忒难听了吧!“那银卿的歌声,是能催人泪下的,是艺术!再说,他是凭自己的本事挣钱,总比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强得多吧!”
“朕不懂艺术是个什么玩意儿!总之不准你再见那个人!”宇文恒当即推开她,站起身来,就朝外走,再待下去,他实在担心自己对她动手。
清璃一阵气结,望着他的后脑勺忍不住怒嚷一句,“臣妾一番好心,又被皇上当成了驴肝肺!”